方未寒下意识地搓了搓手,哈了口气。
做完这两个动作之后,方未寒愣了下。
不对啊,周遭环境如此严寒,为什么他并没有感觉到冷呢?
他穿的还是在长明城里穿着的那身锦袍单衣,按道理说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如果他不使用血气御寒,马上就会被冻成冰工厂。
云纾不知道怎么回事也不回应我……
嗯?
方未寒突然感觉这个情况似乎有些似曾相识。
同样的云纾没有反应、同样的自己对于周遭环境没有知觉……
草,自己不会又来到了恚龙噬尾的时空幻境中了吧?
方未寒越想越觉得合理。
他不禁释怀地笑了出来,并对方乾义的祖先进行了一番亲切的问候。
方乾义你奶奶的,老子最近都没有用过恚龙噬尾,怎么还是会梦到你的事情啊?
方未寒不禁开始思考,为什么我的祖先不能是一个白毛红瞳的美少女呢?
这样他或许还会开心一点。
呼啸的寒风在他的耳边刮过,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正在身处何方。
方未寒整理了下心情。
如果这是方乾义的记忆,那么他人呢?
方未寒有些茫然。
别告诉我,方乾义已经变成这地上的雪了。
正当方未寒极目远眺,试图找到方乾义踪迹的时候。
一个身影渐渐地从他身后远方向他走来。
他身形高大,体格宽厚,腰侧悬挂一柄鎏金重剑,血红色锦袍飞扬在空中,繁复的内衬之上绣着明黄色的花纹。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自空中洒下,落在他的后背上,镀上一层银白色的灰。
方未寒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近。
直到最后,他的身影穿过了自己的身体,继续向前走去。
自己只是一个来自未来的幽魂罢了,如何能够影响得到他的行动?
方未寒当然认得这个人。
武皇帝方乾义,他的老祖宗。
不过此时的方乾义和他上次所见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
他老了,鬓角沾染上了些许沧桑,身形也不再像是往日一般笔直挺拔。
但唯有眼中的火焰不曾熄灭半分,只是蒙上了一层阴影罢了。
方未寒不远不近地跟在方乾义身后,两人的足迹合并成一排。
这似乎是一个山峰环绕的山谷。
方未寒跟在方乾义身后,同时用目光四处打量着周遭幻环境。
之所以刚才他第一眼没看出来,是因为那些高大的山峦都被大雪所覆盖,根本看不出来一丝丝山峰的原貌。
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雪?
方未寒感到有些匪夷所思。
究竟要下多少雪,才能将周围的所有山峰覆盖上一层呢?
还有,这方乾义莫名其妙来这里是要干什么?
他现在已经是皇帝了吧,他的期门卫呢?
方未寒的心底满是疑问,却又得不到解答。
他只好一步一步地跟着方乾义。
两人在山谷之中跋涉良久,坡度越来越陡峭,已然是来到了半山腰上。
方未寒翻过一个急弯后,眼前的视界豁然开朗。
不再有层峦叠嶂阻隔他的视线,一眼望去,平原覆雪,入目尽是万里冰封。
他敏锐地注意到了近处的地面和远处的地面有些不同。
方未寒凝神看去。
近处的地面上只有薄薄的一层积雪,积雪之下则是晶莹剔透的冰。
无数的冰相互勾连,形成了一条宽阔的纽带,在这雪地之中分外瞩目。
这是一条大河,一条奔涌万里势不可挡的大河。
长河。
方未寒脑中瞬间蹦出了这个词汇。
只有长河与大江能够有这般恢宏的江面,但大江在遥远的南方,根本不可能结冰。
那这条河毫无疑问就是长河了。
自己竟然是在长河边上的山峰吗?
得知了自己所在的位置之后,方未寒更加疑惑了。
这方乾义来这荒无人烟的鬼地方干什么?
总不能是来钓鱼的吧?
方乾义的身影走到了一处半山腰上的平台处后缓缓停下。
这平台明显是经过了一番人工改造的,地面上铺着的云石就是最好的证据。
方未寒看向了方乾义的方向。
他的身前,有一座墓碑。
墓碑上没有一个字,光洁得像是一面镜子。
“无字碑?”
方未寒喃喃着。
似是一声惊雷在他的脑中轰然炸响。
他似乎知道这个墓碑是为谁立的了。
方乾义注视着眼前这个简陋的墓碑。
“这么些年了,我还是第一次来这里看你。”
年迈的皇帝用一种缅怀的语气说道。
他卸下了平时在朝堂之上的威严,此刻的他就像是一个普通的老人在追忆着自己的过去。
“哈哈,你也别怪我,谁让你把自己的墓选在了这么个地方,我从长明来一趟可不容易啊。”
说完这句话之后,方乾义叹了口气。
无数的飞雪绕过他的身周,四散飘零,像极了追逐光亮的飞蛾。
“你……死得太早了。”
方乾义握着玄曜,另一只手伸出,抹去了墓碑上的冰寒积雪。
“这个国家现在都是我们的了……这算不算完成了当时我给你的承诺?”
“结果你倒是好,把这么一个烂摊子扔给我,自己拍拍屁股走人了。”
他追忆般说着。
尽管墓碑上的积雪已经被他擦拭干净,但是方乾义依旧像是恍然未觉一般,继续擦拭着。
“你不该帮我的,你真的不该……”
老皇帝说不下去了。
他的手带上了几分颤抖,像是在抚摸亲人的尸骨。
静默的天地之中,唯有风雪的呼啸声。
他再无言语。
“这是你当年送给我的那块玉佩。”
方乾义松开玄曜,摸出了一块苍白色的冷玉。
“你说让我等你死之后,就把这块玉佩嵌到你的墓碑里……呵。”
老皇帝摇了摇头,随手一挥,那玉佩便像是子弹一般打出,粗暴地融入了墓碑之中。
“也不知道为什么,你总是爱做这些花里胡哨的事情……。”
“不过倒也不错,无字碑太过寡淡了些,我觉得配不上你。加上这么个装饰还能好看点。”
方乾义咧嘴笑着,神态轻松,似是找回了几分年轻时的感觉。
“哦对了,你还让我念一段什么话来着……我找找。”
他在自己的袍子里找了半天,最终翻出一个小巧的玉筒。
“啊,找到了。我看看写了什么……”
老皇帝随意念道:
“天山神玉,世间唯一。日月之力,皆在其中。若想救她,便来此地。”
“写的什么狗屁不通的玩意……还不如让我写,我还有点文采……”
方乾义不屑地嗤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