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自己失去味觉这件事情,方未寒是怎么知道的?
他难不成……知道些什么?而自己却不知道?
少女轻声说:“我不想吃点心。”
“不吃……不吃就不吃,要我请师姐吃饭也是可以的。”方未寒感觉今天的温折雪有一些奇怪,怎么净说一些听起来像是小孩子赌气一般的话。
【赌气也没办法,不知道又哪里惹师姐不高兴了。但谁让我欠师姐这么多,她说什么我便怎么做吧……】
【师姐已经够辛苦了,我不能再让她难过。】
温折雪听着他的心声,星眸微微睁大,又是一阵失神,就连刚才要追踪因果纠缠紊乱的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
师弟竟然说她辛苦了?这是在……心疼她?
少女从来没有被别人这么对待过。
在天山上,诸多临渊同门不苟言笑,见面也只是微微点头,便算作打了招呼。他们虽然知道温折雪为宗门付出良多,但也只是认为这是她应尽的义务。
她的师尊太虚真君对她多有关照,但也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一句关心的话。
人类的分享欲望是天性使然,没有人与生俱来便是沉默的性子。
在温折雪刚刚被接到天山上的时候,她会为了漫天的飞雪而惊叹,也会为了那永不凋谢的雪莲而欣喜。她将这些见闻兴冲冲地分享给自己最亲近的师尊,但师尊却只是微微颔首,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言语。
最令她记忆深刻的是另一件事。
那日她好奇在天山顶峰的观星台玩耍,看着雪花和星光忘了归期。待到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日头西沉,温度骤降,来时的道路上早已覆满冰霜。脚下打滑,稍不留神便会掉下深渊,粉身碎骨。
她害怕极了,坐在观星台的边缘,无论如何也没有勇气踏出第一步。她大声哭喊着,试图凭此引人来救救自己。
但……直到日光湮灭,明月轮空,她也没有等来任何一个人,包括她的师尊。
少女不记得那天自己是怎么从覆满冰雪的山顶爬下来的,但她知道,自己的太阴命星便是在那一天觉醒。
她也曾难过,也曾崩溃地大哭。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比同龄人多承担如此多的压力。她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平白承受星力灌注的痛苦。
是因为自己的命星吗?可她宁愿不要这样的命星!
但随着时间的冲刷,没有什么事情能永远不变。温折雪也在渐渐地适应天山上的一切。
她原本以为,人与人之间本来便是这样。以共同利益而起,因无利可图而终。所有人都是你的点头之交,但也仅仅是你的点头之交,再不可能有更深的交集。
温折雪不再对于宗门交给自己的任务抱有抵触心理,而是沉默地接下所有。
即使她几乎被禁足在天山,只为维持天仪运转;即使她经历十五次涅槃,被迫失去味觉。
当日子充满苦痛的时候,它就会变得很无趣。
她已经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度过十数年的岁月,直到今天……就在她快要忘记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多么不容易的时候,自己的这个便宜师弟却在心中暗自心疼自己。
温折雪的心底有些酸涩,由于太长时间不经常与人相处,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着汹涌而来的情感。
少女想要用什么花言巧语的说辞应对,但话到嘴边却又变成了这样:“你是不是……知道我失去味觉的事情?”
温折雪有些失落地敛下眸子。
果然,她还是不会说话、
方未寒:“?”
【怎么被师姐看出来了?她这都能看出来?不可能啊……难不成是我什么地方暴露了?】
【总不能是她又在读我心吧……哈哈……那种事情应该不可能的吧……哈哈……】
温折雪:“……”
他们两人对视半天,均是沉默无言。
方未寒小心翼翼地问:“师姐,你在读我心?”
“我没有。”
温折雪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淡然自若地摇了摇头。
“没有吗……”
方未寒虽然有些怀疑,但最后也没怎么多想,只当是自己多心了。
毕竟自己这师姐的品行他多少了解一二,从不骗人的她怎么会骗自己?
难不成是我方才的表情管理失控了,让师姐看出来了什么端倪?
少女松了口气,而后再度追问:“所以……你知道吗?”
“我猜的。”
方未寒面不改色地回答。
【没错,就是我猜的。我就不信温折雪还能不相信?】
【我都相信她没有读我的心,她还不得给我这点小小的信任吗?】
温折雪:“……”
少女略有些恼怒地攥紧拳头。
如果不窥探自己这个师弟的内心想法,恐怕自己现在都还被他傻傻地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呢。
没想到他表面上看起来这般乖巧,内里竟然是这样的……这样的……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一个合适的词汇形容,于是温折雪更委屈了。
他刚才说了记忆,师弟肯定记得一些自己不记得的记忆!
作为掌管历史与未来的临渊修士,温折雪十分讨厌现在的这种情况。
明明时间应该是这世界上最公平的裁判,可为什么偏偏它对自己毫不留情,而对师弟网开一面?
那明明……应该是他们两人共同的记忆才对。
可温折雪现在又感觉有些不对劲。
如果……方未寒知道的这段记忆是自己和他的过去回忆,那么师弟他为什么还要表现出一副不认识自己的样子?
可若不是自己和她的回忆,那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一时间,满腹的疑惑绕在温折雪的心尖,让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必须找到那个气运最旺盛的地方。
一年寿命也好,两年寿命也罢,于她几百年的寿元无伤大雅。
她必须知道,自己之前和方未寒是什么关系。
温折雪不再追问方未寒有关自己味觉的事情,而是幽幽地盯着他。
“回去请我吃饭。”
方未寒只得小声答应:“你是师姐,你说了算。”
“哼。”
少女不满地看了他一眼,身影化作星光消散,只余下方未寒呆滞地站在原地。
“我没听错吧?”他喃喃自语,“师姐刚才哼了一声?”
“应该”,是一种假定态度,和“一定”有那么一丢丢本质的区别。
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想给大家科普一下语文小知识。
不用谢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