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昙眼看着那簪子就要划到自己的脸上,想要挣扎,偏生几个婢女应是练过功夫的,好像烙铁一样紧紧地捏着她的脸颊,不让她动弹。
然而,就在那簪子离顾昙鼻尖只有三寸时,传来一声怒斥:“你们在干什么?”
随着声音而来的,还有一只短箭破空,直插在那婢女的手腕上。
“啊”的一声,婢女尖叫着,簪子落地。
情形急转而下,众人纷纷望去,就见一群人站在不远处。
射箭的是萧暄身边的徐涂,一群人中,还有帝后,几个大臣及贵妇,振威王妃豁然在内。
庆阳郡主本想怒斥的话,生生地噎在喉咙里,眼睛瞪得圆圆的,好像被掐住脖子的鸡。
旁人围观的贵女更是不禁吓的倒吸一口凉气。
有那胆小的已经瘫软在地。
庆阳郡主哪里想到自己在这偏僻的地方欺负顾昙,竟正好被帝后还有大臣撞见,收拾顾昙事小,在帝后和萧暄面前丢了温和天真事大。
萧暄大步向前,走到顾昙身边,唇抿得紧紧的,望着庆阳郡主的目光,竟是过分的酷烈仇恨。
“究竟怎么回事?谁能和孤说说。”
这个时候哪里还有人能够说出话来,吓得一个个和鹌鹑一般,缩着脑袋。
“哑巴了?你们是什么东西?敢对着孤的人动手动脚?”
见没人说话,萧暄气息变得煞人,又问了遍。
顾昙没料到萧暄会出现在这里,到此神色还有些怔愣,似是不敢相信。
她其实已经做好脸受伤的准备,可谁能想到,绝境之下,一直捉弄她的坏种会出现在她身旁。
大殿里的宴席已经散了,如今远处的宫殿喧闹散去,只余这个角落里灯火通明。
内侍宫娥们打着灯笼,映着帝后面无表情的人,还有身后人的窃窃私语。
有两个大臣看到对面鹌鹑般的人群里,竟有自家的女儿,瞬时察觉到不妙,脸色更是惊变,纷纷对萧暄投以注目。
骤然被镇住的庆阳郡主,并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
“她不过是个罪臣孤女,暄哥哥,你怎么可以?”她没想到这一刻萧暄还是这么维护顾昙。
萧暄是太子,未来的帝王,又怎么可以收一个和离过的罪臣之女在身边呢?更何况这个人的父亲可是间接让他流放那么多年的罪魁祸首。
庆阳郡主咬紧牙关,此刻再没有往日在萧暄面前的天真浪漫,不谙世事。
在振威王妃见到之前那一幕时,她心里就暗叫不好,起初心里只盼着庆阳郡主能够机灵点,主动撇清关系,随意推到在场的任何一位贵女身上也可以。
没想到,这个蠢女儿竟气性大地上前质问太子。
顿时,她只得站出来,扬声呵斥:“你什么你,都和你说了,不要耳根子软,听到什么就被牵着鼻子走。”
“顾娘子是什么人自有陛下论断,还不快过来。”
振威王妃看一眼将顾昙拉扯到一边的萧暄,眉心狠狠一跳,却又不得不咬牙切齿道:
“殿下。小女年幼,这些年与殿下时常见面,把殿下当做兄长一样的亲近……”
眼见振威王妃竟然把自己往妹妹的位置推,庆阳郡主怎么肯,瘪着嘴,脸上两行泪往下落:“娘,我……”
振威王妃心里虽练习女儿,却还是狠下心来,今日必须要将恶名从女儿身上给脱了。
否则就算嫁不了萧暄,旁的高门世家也要难联姻了。
对于一个还没定身份的女人都如此狠辣恶毒,那对于家中的通房侍妾岂不是更容不下。
哪怕是打落牙齿和血吞,振威王妃今日也要忍了这气。
她一把扯过庆阳郡主,狠狠地在她胳臂上拧了一下,眼神示意女儿闭嘴。
只是帝后都在此,想要那么轻易就糊弄过去是不可能得。
皇后只觉额头一阵抽抽,怎么也没想到有这样的事发生,可身为后宫之主,她又不得不出面处置。
一众人被带到旁边空置的宫殿内。
顾昙跟在人群的后面,跟上前,伸手将摔倒在地的碧草给搀扶起来。
“姑娘。咱们怎么办?”碧草心头很惊慌,也为自家主子心酸。
若是顾家还在,何至于被人如此欺辱。
顾昙低声道:“你等会只跟着我即可,皇后不会让你回话的。”
碧草低声叹了口气。
那头萧暄回头,想要去找顾昙的人影,却见她只远远地跟着,蹙了蹙眉头,拂身回转,伸手握住顾昙的手腕,牵着她朝大殿走去。
路边的宫灯幽暗,还是照着女郎白嫩恩的脸庞上那红肿的掌印,眼眸幽暗。
“顾昙,你是泥娃娃吗?一不留神就把自己弄伤。”萧暄说完,转头吩咐一旁的徐涂:“你去太医院那边,问明太医要支雪玉膏。”
顾昙有几分凝滞,微张着嘴巴。明家的雪玉膏极为难得,向来只供奉给宫中妃嫔。
这人态度转变如此之大?是因为愧疚今日强行将她带入宫中,受了这一遭苦,故而想补偿一番?
见她这副表情,萧暄皱眉:“你为什么就那么傻,不会将孤搬出来吗?”
顾昙重重地甩开他的手。
“我是很傻。要是不傻,也不会被殿下捉弄的团团转。”
“今日若不是殿下,我何至于受这一遭?殿下用不着再来教训我。”
说着,她快步朝前走去。
萧暄冷哼一声,面罩寒霜,几步又追了上去,沉声道:“今日孤的确是想要用你来做幌子,拒绝陛下的赐婚。”
“可孤也是想告诉你,你不是独自一人,孤的势可以给你借。”
“孤总是会护着你的。不用一遇到事情就想着自己一个人应付。你要记住,你还有孤,是孤的人。”
虽带着气声,这一番话也说得很郑重。
顾昙有一瞬间胸中涌上张皇无措的恐慌,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利用就利用,可说什么她是他的人,还会护着她。
多少年,她都是一个人过来的,更别说这人在今日之前,不,就在进宫前,还用兄长的性命来威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