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恶的封建社会
这孩子跟他一点儿兄弟情也没有了
宋时悲痛地感叹“我还以为你是为了我好受才替我按摩,原来当上官的都这样,只管你下头的人干不干得了活而已。”
噫,他们社会主义的旅行社就没有这种事他都是半夜被投诉电话叫起来给游客改机票、宾馆、火车票的那个,从没有逼着员工带伤干过活
桓凌忽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极明亮,仿佛含着万语千言,最终却只淡淡说了句“我是当然为了你”,握着他胳膊的手却不停歇,硬将他两条胳膊从上到下捋了几遍,皮肤都捻得发红发热才放开。
宋时叫他按了一回,整个儿人都要揉化了,将两只胳膊架在椅子上晾着,仰头靠在官椅上瘫着。
瘫了一会儿,手上的疼痛渐散,酸胀感仿佛也消失了,抬起手在眼前摇了摇,也稳稳的不大颤抖了。他自己揉着胳膊,看着小师兄收拾了药酒,又帮他整理要刻的笔记,竟看出了几分贤惠感,不禁调侃了一句“小师兄将来若成了亲,嫂夫人一定是世上最清闲安逸的夫人了。”
他以为桓凌会害羞,可惜人家不为所动,反过来说他“师弟若成了亲,弟妹必定是世上最操心的人了。”
他有这么懒吗
宋以身作则工作楷模时想要起身抗议,桓凌却恰恰转回身把他按回椅子上,垂眸注视着他说“师弟这般俊美风流,谁爱上你,一定日日担忧留不住你,怎能不操心”
宋时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师兄原来是跟我开玩笑么我还以为你不会开玩笑呢。不过我也没那么风流,我将来要成亲就只娶一个就够”多了影响工作,也挣不出这么多家产分给孩子们。
看他爹才生了仨,家里又有屋有田的,都被迫五十多岁还要出来当官。他一个庶子应该分不到多少家产,要是多几个孩子,恐怕也得跟现代人似的熬六十退休了。
他那里盘算着怎么提前退休,桓师兄却有些沉闷地叹了一声“你至今也没成亲,是我家对不住你,我却又”
宋时抬手糊到他面前,压住了他没出口的话“我还年轻着呢,师兄你不必催婚。我不是也没催过你的婚我就知道说这些烦人才不跟你提的,你也一样,外人催也就罢了,你也催我”
桓凌微微点头,手掌后的神色平静而放松,完全没有长兄被师弟怼了该有的不悦。他拉开那只手,从正面揽着师弟的脖子轻拍了几下,微露出一丝笑意,说道“外面的事有我应付,你就安心做你该做的吧。”
宋时可以埋头印书,他却不能。这些天还有别的学生预定了要上台讲学,方提学和王、张两位老先生也要去听,他就得出城陪游。
因这来参赛的学生里有不少踢球踢过了力,十停里有四五停都累得爬不动山了,再加上本来就不爱游山玩水的,倒有不少仍然留在讲坛听课。那些预定了讲学的人这回倒不怕没人听了,上台后一低头满满都是学生,都体尝到了平常给小学生、子侄们讲学时体会不到的乐趣。
当然也有平常体尝不到的烦恼。
这些大学生可不像小学生一样教什么信什么,坐在下头提问的有之,公然反对的有之,诘难得讲学者张不开口的也有之
讲得稍差点儿的,竟有被人嘘下讲台的
再比较前几天自习时八个人在台上有问有答,嘉宾们还能将自家理念讲得清清楚楚,台上台下也是一团和气究竟差了什么呢
差的是台上的规矩
可自习课上那台子上就坐着几个提问的。
差的是能镇场子的老师
可桓老师也陪着方提学和张、王两位老先生来听课,有时在台下、有时上台给他们纠错补漏。
那么差的就是一位能引导讲师说出要领,将讲师说得不清楚的地方用更简洁明白的语句重述出来的主持人了。
许多人不是学问不佳,只是到台上紧张,或是天生口拙,讲不出来,就差这么一个主持人从中引导、讲解,讲学水准就差了一个档次
众生请不来宋时做主持人,便凑起来公推了几位学问好、口才好,生得也年少标致些的书生做主持人,讲学时轮流请上台主持。可单一个人上台讲学时要这主持人用处不大,两人抢话反又尴尬;若凑几个人上去,主持人自己有时也安排不清次序,也拦不住他们争吵,总不如宋时讲的妥当。
方提学兴致上来,也亲自上台当过一回主持,可他一上台,这讲台上就成了他老人家教导学生的课堂,仍不是自习讲台的感觉。
宋时得去刻书版不能过来,还能上哪里找这么个又通理学、又会说话、又控得住场、又劝得住人的主持人来
怎么他就这么熟练呢
这回不光是方提学有满腹感叹要写信抒发,端午长假结束后不久,与会的才子名士们收到那本封面印着版画风格交椅山大讲坛、纸上还散发着油墨清香的福建省讲学交流大会语录时,也都勾起满腔文思奔涌。
往常什么东西都是苏样儿的好,从苏州兴起的再传往他们福建,不然也有南北两京占先,这回的讲学大会可是他们福建开了先河
别处有专门为讲学而建的讲坛么
别处办得起这样的一省名士大会么
别处名士讲学时有这么独出心裁的讲法么
别处有这么天姿秀出的主持人么
必须写信给亲友炫耀一番
并连这本宋氏字体印的新书罢了,还是只给请柬寄,再抄一本语录副本寄去,新书留下自己收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