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鸡汤挖出来倒进锅里,在底下灶头添了一把柴火,用蜡烛点燃干草扔进去引火,等到柴火必必剥剥地烧起来,正好桓凌给他兑了盆温水、拿了手巾来,就去洗手揉面。
面团醒过之后稍微好揉了一点,他下力气多揉了两回,揉得硬硬的,拿大擀面杖擀成薄片。他第一回动手,擀得不算很满,但大体也能看得过去。有破的地方就拉过旁边的压上,太厚地方的拿手按按,差不多平整了,再叠纸一样叠成几层,拿刀切成细条。
等鸡汤烧开了,他搁了两勺盐,尝尝咸淡,接着就把面条直接抖散扔了下去,煮了两滚又搁白菜叶子,最后想了想,还卧了两个荷包蛋下去,看着汤面哗哗的滚开,嗅着空中浓郁的鸡汤香味,心里还是满得意的。
桓凌也不讲究什么君子远庖厨了,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煮面。
不过宋时还能算个理论派,这位连个看人做饭的经验都没有,扎煞着手站在后头,一会儿劝他别自己动手,还是叫厨子来;一会儿叹他怎么会厨下事务;一会儿打水帮他洗手;一会儿又赞他手艺绝佳,煮的面香气扑鼻
就好像那罐鸡汤不是厨子用剩下的,是他亲手熬出来的似的。
宋时叫他夸得飘飘然,拿长木筷捞了几筷子面到碗里,又捞些白菜、夹上一个荷包蛋,浇上面汤递给他,自己也盛了一碗,坐到一旁长桌上吃。
其实面条有的地方薄、有的地方厚、甚至还能吃着没煮透的干面芯,汤也熬得浑了,白菜叶煮得发软,鸡蛋又老,实在算不上什么美味。但两人忙活到大半夜没睡,本就腹中空空,寒夜里吃上一碗刚从锅里盛出的热汤面,不只是饱了口腹,那种暖意从胃中透到全身,却比坐在屋里精精致致地吃上一桌筵席还要舒服。
桓凌吃着这一碗堪称简陋的汤面,却觉着比平生吃过的种种美味都强得多,鸡汤鲜香,面里浸满了肉味,由衷地夸赞“时官儿你前世莫非还是个易牙圣手怎么随便煮个汤面都这么好吃”
宋时也不谦虚,满心得意地说“无他,唯手熟尔。”上辈子他也是煮过好多年方便面的人,高兴了还会飞个鸡蛋、搁两根火腿肠,跟桓大少爷这种厨房门都没进过的人比也算得上个厨艺高手了。
他喝了最后一口鸡汤,放飞地说“其实我还真有上辈子,不过不像你说的那么了不起,只是个普通老百姓罢了,还不如这辈子懂的多呢。”
学了点历史吧,这个世界的历史也变了;学了点数理化吧,高中毕业就还给老师了;学了点古董鉴赏吧,回到六百年前,好多他们那时代古书、古画该有的特征因为时间不够显现不出来;学了点旅游吧,现在的公共设施建设不足,道路交通不完善,旅游只是富户文人的游戏
倒是穿越过来之后开了晋江文献网的挂,考上状元,还脱了单上辈子的他要是在历史书上看见他这辈子的人生,起码不得羡慕个几秒钟同名不同命
算算除了晋江文献网是自带的,剩下两样都离不得眼前这位贤妻,他更是踌躇满志,把碗一扔,抹抹嘴吧唧就往桓凌脸上亲了一口“用我们那时候的话说,我这三元及第的牌坊上,有我的一半儿,也有你的一半儿。”
桓凌扣住他的腰,将他按到腿上坐着,念了那句话几遍,笑道“你那里的人说话真有趣,那我如今这从四品补服上,也有你的一半儿了这么好听的话,我从前怎么没听过”
他有些小心地问“你前生是哪一朝人可还记得旧时的名字家乡么”
古代人对这方面还挺开放的还是桓凌胆子特别大知道他是个老鬼转世,不怕就算了,还跟猎奇网站网编似的要探究他前世之迷了
算了,反正也没有前任,没相过亲,没什么不能让他知道的。
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地摆出长辈架势,拍了拍桓凌的肩,威严地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回房再说”
嗯,就是这样不,不对,等会儿放开他好好走不成么,这样抱着成何体统以下犯上刚才问他前世是哪朝人物的尊重劲儿呢
宋叔叔低声数落了一路,也没耽误小桓抱着他从大厨房直接走回自家院子里,然后扒去外袍、靴袜,塞进了烤得暖烘烘的被褥里。
算了,不跟小孩子计较。
宋时靠在床栏边一个羽毛絮的翰林腰垫上,平心静气地朝桓凌招招手“上来吧。说来话长,我这名字倒没变,也没有字,你该怎么称呼还怎么称呼就行。其实我上辈子算到如今该是六百年不到”
问题这两条时间线不同,算不算一个世界呢要不再给他讲讲平行空间的问题
他只琢磨了一下,桓凌便已算出六百年前是唐文宗年间,叹道“原来贤弟前生是大唐人物,难怪这般风流多才”
宋时回过神来,有点尴尬地说“咳,这个算反了,我是六百年后才出生。不过虽然出生年份晚了点儿,可我上辈子死时也比你岁数大,照国际惯例你可以叫我一声宋叔叔了。”
先把身份性质定下来,可不能叫他仗着自己早生了几百年,就跟他端起前辈架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