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尚书转眸看了身边的张次辅一眼,收回目光,也和他一般摆起正气凛然、忧国忧民的气势,在阶前肃然而立。
两位大臣同时为汉中百姓请命,本朝天子亦是爱惜百姓之人,便有些要答应的意思。
齐王与魏王枉自为宋时请命了半天,想把他调回京里,奈何他全不领情,一心只肯跟着长兄,辜负了两位殿下的苦心。
魏王不曾像齐王一样受过宋时的无情拒绝,还想再挣扎一下,上前谏道“儿臣以为,宋大人在任上勤政爱民,为国尽忠竭力,若他这般功绩还不足升迁,只怕天下外官都不敢升迁了”
何况京里又不是解运不来石油,就叫他回京里造油厂,炼好了油再送往边关不也成么
这话只能在心里想想,却不能说出口,他咽回去心里话,又安慰王尚书“方才本王听王大人之言,宋知府炼油之术,仿佛桓御史与他们汉中学院的学生尽都知之如此说来,他便是回来了,也自有桓大人代他完此重任。至于汉中之政亦不必过于忧心,有我皇兄坐镇汉中,桓大人监察于彼,吏部再遣去的官员也定然萧规曹随,不会轻改他的制度。”
张阁老和王尚书却被这位贤王劝得心下一阵阵无奈他们哪里不知道宋时不必留在汉中,是宋时舍不得离开啊
王尚书该说的已说了,不该说的是真不会说,只得退回班里。张阁老自己取中的门生,自是跑不了,也只好替他说话“宋时还年少,在外历练几年也无甚不好。陛下若爱重于他,也不妨先加散阶,来日任满还京,再升实职便是。”
如今宋时是五品知府,当加奉议大夫,升授时越阶授从正四品中顺大夫也足够了。
天子笑道“宋时是你的门生,你这做座主的不想法将他拉回朝中,反倒要按着他做外任,却不怕弟子怨恨老师不通情理么”
不怕,弟子送了厚礼来只求留任呢。
张阁老默默不语,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还是要维持自己和弟子的大义形象。
新泰帝也没逼问他,只感叹道“父母之爱子女,则为之计深远,为人师的也是一般的心思。朕记着宋卿是周王离京后两个月才走的如今也任满三年了,周王与桓卿比他待得更久了”
虽说周王在皇孙出生那年还回京了一趟,如今又有孙儿替他留在京中尽孝,可儿子在苦寒的陕西地方这么多年,做父亲的怎能不惦记呢
可宋时一个外臣任满之日,满朝文武都知道留意,两个皇子更争着要调他进京;而他们的长兄周王在外三年,镇抚之功天下皆知,随行的王妃之兄、佥都御史桓凌也早过了考满之期,竟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过去了
他心中一阵阵烦燥,却不知该将火向谁发。
两个做儿子的却全不体谅老父心情,听到“周王”二字就不敢说话了。
张阁老当日递上桓凌考绩的时候也是无声无息过去的,没想到圣上今日又想起他们来了,连忙答道“佥都御史桓凌是三月间的考满,当时已呈报御前。但他职务特殊,不能按佥都御史职责考察,而又与外放监察御史的考察条例不甚相符。吏部考其功业,因只有为周王殿下向导军事一项,民政不在本职之内,只能记他一个简而称职”
简而称职便是第二等的成绩,不如一等夺目,每月考察也有那么几份,恐怕圣上也不曾留意。当时他们吏部又想着他不能离开周王而升迁还京,便只给他加散阶、记录功绩,仍让他留在汉中供原职了。
新泰帝眯着眼沉吟了一阵,心中燥火渐渐消褪,叹道“张先生之言有理。朕使周王领佥都御史桓凌等镇抚九边,又令宋时治理民政、以供边关粮草军械。如今才初见成绩,岂可匆促召回,毁了眼下这初成的局面”
新泰帝这一开口,又将三人的职责和身份往上提了提。张尚书心领神会,替自家弟子夫妻谢了圣恩,准备回去叫人重拟责任条例,来日呈交圣上审核。
以后周王便可光明正大地统管军事,不必只担个维持边军稳定的虚名,束手束脚不敢动弹;他那弟子也能插手军械,想炼什么油炼什么油,想做什么器械做什么器械了。
陛下是放了重权给他们,这般信任难得,宋子期可得给他争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