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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 慧眼识珠(2 / 2)

五祖手拈长须,用审视的目光盯着皮肤黧黑的惠能,好一会,才把脑袋摇了摇:“南粤新州乃荒凉沉阒之地,你们这些葛獠,怎会成佛呢?”

惠能着急地大声说:“师祖此言错矣。”

惠能一言既出,满座皆惊!

在东禅寺里,上上下下,总共有八百多位弟子,五祖在这里可谓是一言九鼎。众门徒对他的话如奉圭臬。更是无人胆敢辩驳。如今,这个陌生人乍到东禅寺,竟然在众门徒面前一开口就斗胆直说五祖“此言错矣。”怎不叫众僧大吃一惊呢?

神秀将脸一沉,眸锋如剑,斥喝道:“大胆!你这葛獠到来是求佛,还是挑衅呢?”

惠能神色平和:“当然是求佛啦。”

神秀的口气仍然是那么严厉:“既然是求佛,你竟然斗胆说师父讲话错了?”

众僧人也齐声斥喝惠能。

面对着众僧的斥喝,惠能却是不慌不忙,回答道:“师祖刚才的话确实是错了嘛。”

神秀大声斥责:“你还在嘴硬?”

五祖身旁的那位武僧洪德是神秀最忠实的拥趸,冲了上去,对着惠能就是一巴掌。

“啪!”惠能的脸上马上跃起了五条红色的指印。

洪德打人之后,并未肯善罢甘休,大声朝惠能斥道:“在东禅寺里,辱骂吾祖师,这还了得?”

惠能没有反驳,更没有还手,甚至也没有用手去摸那被打得火红的脸颊,仍然是双手低垂,肃立着。

“洪德,别胡来。”五祖见洪德做得太过分,小声地叱喝,制止他。

洪德的气未下,颈脖上的青筋一露一露的,好像一条条蜷动的蚯蚓,但他没有再动手,只是悻悻地朝着惠能说:“这真便宜了你。”

五祖锐目对着惠能,问:“你为什么说老衲的话错了呢?”

惠能昂起脑袋直言道:“师祖,你说我们岭南的人是葛獠,明显带有轻侮之语气。你开言武断说我等葛獠不能成佛呀!此言确实差矣。”

“差?老衲何差之有哉?”五祖提高了嗓音,强调说,“你们这些葛獠是南蛮之人,未曾开化,以后终究难成佛的。”

初见五祖,面对着这如泰山般又高又重的权威,惠能却胆敢直抒胸臆:“人生于世,在地理疆域上确有南北之分;但佛理于大同世界,怎有南北之分呢?你和我身体形态上确有不同,但普照到我们身上的佛光应该是一样的。即使没有开化的人,跟师祖你虽然不一样,但佛的本性又有什么的差别呢?”

五祖浑身轰然一震。想不到一身土里土气的南方葛獠,竟会讲出这样的话来,这可是《涅槃经》里“一切众生皆有佛性”的经义精髓呀!五祖隐隐地感到今天的来者乃是苍天赐给东禅寺的佛门法器。

惠能未待五祖开言,继续说:“珠蚌其貌不扬,由于大海的孕育,它腹中往往有价值连城的珍珠藏着。醴泉芝草无根脉,却汲取了天地之灵气、日月的精华而成了世间的珍品。弟子全仗师祖栽培。师祖,你大概也听过‘大泽起龙蛇’这句古语吧?”

这么多年来,在东禅寺里,五祖只要听到恭维与赞颂的话语,可从来都没有见过对他持有异见的人。如今。这个初来乍到的南蛮小子,一见面就出语不凡,可见他宿具慧根,心湖底处自有更为不凡的潜质。经此一个照面,五祖打心中对惠能产生喜欢之情,但他深知自己在众人面前每一个表情的分量与会引起的后果,故此,并没有将这种看法表露出来。

五祖只是神色平淡地问:“你读过多少年书,中了秀才,还是进士?”

惠能摆了摆手,坦言直白:“我三岁就死了父亲,靠娘亲含辛茹苦养大。因为家穷,没有进过学堂读书,只是跟人学过,只认识几个简单的字。所以更没有中过什么秀才与进士。”

五祖有感而发:“你这个人也挺会说话的。”

惠能诚恳地说:“我没有见过什么世面,阅历浅,见识薄,但刚才我讲的,全都是我的肺腑之言。”

五祖不解地:“你远在岭南,怎么知道来投奔我东禅寺呢?”

“是新州金台寺的寂空师父叫我前来投奔你的。”惠能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恭敬地递了过去,“这是寂空师父给你的书信。”

五祖接过信,拆开看了,见是弟子的推荐信,便对着惠能:“出家人苦海无边,要成正果更须经历千生万劫。自古以来,学佛之人,为道忘身、刺血、断臂的楷模屡见不鲜。要吃常人难言之隐苦,干常人难干的活,励志明心,方有建树。”

惠能的眼睛晶光闪烁,嘴角流露出坚毅的神态:“事难方见丈夫心,雪后始知松柏操。师祖,我就是为这点而来的。”

五祖见他满有决心,沉吟起来:“这……”

惠能求恳道:“我要修炼成佛,希望师祖收我为弟子,替我落发剃度。”

五祖本想与惠能作进一步的深谈,但见神秀等弟子在身旁,故此,将脸一沉,坚决地将手一摆:“你从来都没有修过半点行,也没有坐过半天的禅,老衲岂能如此草率就替你落发呢?”

惠能决心如铁:“但我矢心学佛不会改变。”

“你的心诚抑或不诚,并非靠自己的嘴巴来说的。而是要看你的行动。这样吧,你先到北院杂役房去,从做杂工开始。”

惠能点头:“多谢师祖栽培。”

“你以后见面叫我师父便行了,”五祖把脑袋微微偏侧,向站在身旁神秀说,“你是东禅寺的上首座,把这新来的俗家子弟安顿一下。”

“好!”神秀卑恭地朝着五祖躬腰点头,随即转身向着惠能,马上换了一副训斥的面孔,“走,随我到北院杂役房去。”

惠能跟随着神秀朝北院走去,走了十多步后,他蓦地回过头来,嘴角含春,朝着五祖微微一笑。

五祖心坎一热:这个从南方来的打柴仔,外表质朴笃厚,且带几分憨直;却是内心聪颖,慧根智性。初次见面.敢于挑战权威,直剖心性,其本性与自己的玄机何等的近似。看来,禅宗大业又有传灯承继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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