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决一下,陈荣斌当场瘫软在地。
当衙役押着他到堂下行杖刑时,他一眼看到人群中观看的孙觅行。
十年前,孙觅行一家逃荒,流落到金鸡镇。当时全家人穷困潦倒,一个孩子差点饿死,是陈荣斌接济了他们。从此,孙觅行视陈荣斌为恩人。孙觅行医术高明,渐渐名声远扬。当时西林县甚至是庐州府城都有不少医馆请他去坐堂,他都婉拒了,一心窝在这金鸡镇,只为帮陈荣斌办好如意堂。数年下来,孙觅行没变,可没想到陈荣斌却变了。他不再是从前那个宅心仁厚的大夫,而是慢慢地变成了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
陈荣斌浑浊的眼中浮现出点点泪花,有愧疚、有悔恨、有遗憾。
他想起了两人一起创办如意堂时的情景。那时他雄心万丈,说要把如意堂开成全镇甚至是全县最大的医馆,让那些偏远山区的穷苦人家能找得到大夫看得起疾病。他还记得孙觅行当时郑重向他承诺:“东家,你放心大胆去做吧。你在哪,我就在哪。”
孙觅行遵守了承诺,可是他自己,却违背了两人最初的约定,亲手推开了他。
“砰砰砰!”碗口般粗壮的木棒击打在陈荣斌身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观刑的人都沉默着,孙觅行再也看不下去,悄悄地走了。
他茫然地走在大街上,心里空荡荡的。
不知走了多久,忽然前方出现一个纤细的身影,那独特的清冷声音响起:“孙大夫!”
他抬头,看到了正微笑着看向他的陆可儿,她的身边,正停着一辆马车。
“我去镇上你家找你,可你家人说,你到县里来了。”陆可儿语气有些埋怨,“刚才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反应。我只好赶到你前头堵你了。”
她那双熠熠生辉的丹凤眼含着笑意,似乎蕴藏着安慰和鼓励,那一刻,他忽然觉得没什么好在意,好难过的了。
“找我这个老头子有什么事?”
“啊,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陆可儿笑道。
“什么好消息?”
“知道悬壶阁么?我技术入股,成为它其中一个老板了。”
“老板?”
“就是东家。我现在是悬壶阁的二东家。”
“啊,恭喜!”孙觅行真诚祝贺。
这确实是一个好消息。
“还有一个消息,想不想听?”
“说来听听。”
“作为二东家,我和大东家商量过,准备正式聘请你成为我们悬壶阁的首席坐堂大夫。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这个……”其实他感到有点累,不想再当什么坐堂大夫了。
“你先别急着拒绝。作为二东家,我是很为我们员工考虑的。我们公司,啊不,医馆,除了提供丰富的薪酬福利待遇外,我们还为每一名员工提供更加广阔的发展平台、更快捷的晋升通道和更有利于提升自我的学习机会。”
陆可儿奇怪的说辞一套接着一套,但奇迹般的,孙觅行听懂了个大概。
“有什么学习机会?”想到陆可儿一身出神入化高超的医术,孙觅行有些心动。
“我作为二东家,每十五天会到医馆坐诊一天,为各类疑难杂症患者诊治。其他大夫只要愿意,都可现场观摩,可现场提问,可现场……”
“好,我愿意!”
…………
夜风只稍微休息了片刻,就重新坐进马车,下令启程。
白术的病情耽误不得,即使他的身体再不舒服,他也只得咬牙忍受。
一行人穿行在蜿蜒的山道上,直到深夜,众人才找到一处背风的山谷安营扎寨。
熊熊的篝火燃起来,火红的焰火照亮了人们有些紧张阴郁的面容,驱散了山中些许湿意和寒气。
然而,夜风仍是冷得浑身颤抖。
他身上裹了两层毛毯,仍是感到刺骨的寒冷。那寒冷似乎在体内凝结成了冰,将他体内奔流的血液一点点凝固。
“公子,明天翻过脚下这座山,再走一段路,就是庐州的青山县。过了青山县,就是西林县了。”小石子在暖手炉里加了几段红红的木炭,盖好盖子,合上封口,递给夜风。
这暖手炉打造得十分精巧,夜风怕冷,一入秋,几乎每天都带在身边。
“后面跟着我们的人现在怎样了?”夜风问道。
“他们应该已经走出迷踪阵了。”司空响在他身边坐下,捡起一根未燃的木棒挑了挑身前的篝火,使它燃烧得更旺一些,“可惜时间不够,身边的材料也不够,否则,可以布下杀伤力更强的七煞阵,让这些家伙将命留在阵里。”
“我们的暗探一直在盯着他们。迷踪阵只困了他们一个时辰,现在他们正跟踪着我们的痕迹一路追来,离我们大概还有八十里路。他们中似乎有懂阵法和追踪的高手。”楚雄道,“而且,我怀疑有两支队伍跟着我们,一支就是那支在后面跟着我们的队伍,还有一支在暗处。”
“这可有点麻烦。”司空响用手指捏了捏鼻梁,“被人暗中窥视的感觉,可不好。”
“更不好的是,他们还可能对我们用毒。”楚雄的脸色也很不好。
“早知如此,这次出京,就应该把高雨堂带上。”司空响不无遗憾。
“公子确有此打算,可惜我们晚了一步,那高公子已跟着荣公子跑了。而我们为了保密,便未再和荣公子联系,也未向他要人。”
夜风忽然说道:“先生,如果遇袭,我们分开来走,到西林县汇合。”
司空响一惊:“公子是担心……”
“先生,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夜风声音平静,“虽然我们明卫暗卫也带了一些,但是对方是有备而来,他们目标是我。到时分开走,我们更容易脱困。先生,白术命在旦夕,还得靠先生一路辛劳,带着他去求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