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两个吧。”
“不行,要生四个。”
“哦,那就生四个。”
“不行,再生四个。”
“哦,那就再生四个。”
“不行,还得生两个。”
看得出来,丁俊仙是这个家的家长,但也看得出来,陈永文的干政涉政能力不容小觑。
丁俊仙说话像机关枪,哒哒哒哒不停地扫射,打没打中人且不说,声势挺吓人;陈永文说话像步枪,半天放一枪,砰的一声,必中要害。
这和赵小禹家里的情况全然不同,在那个家,一般是孙桂香说了算,赵大顺总是把“桂香说”当成最高行动纲领,真正做到了骂不还口,打不还手,有时还采取“你打我,我亲你手;你骂我,我亲你嘴”等一系列“以柔克刚”、“以德报怨”的策略,赵小禹经常对赵筱雨实施“核打击”,就是赵大顺的言传身教。
因为“克夫败财”的传说,赵天尧起初对孙桂香很排斥,后来在孙桂香面前,他就像个小孩子一样了,孙桂香一瞪眼,说话口气一不好,他立马就怂了,全然没有了上阵杀敌时的英勇,实在委屈得不行,就圪蹴在角落,点起一支烟袋,对孙桂香表示无声的抗议。
饭菜上了桌,赵小禹更觉得这个家和那个家的区别大了。
孙桂香常说,美吃不如美看,所以她十分注重饭菜的外观,色香味,色总是居第一;盘碗也是有讲究的,根据大小深浅不同,各司其职。
而此时,桌上摆着三个大盆。
一个是印着红花的白色搪瓷盆,盛着猪骨头烩酸菜,观感还可以。
一个是灰绿色的粗陶盆,盛着馒头和油糕,油糕粘在馒头上,留下一块一块带着油渣的黄斑。
一个是铝盆,里面混合着豆芽、烂腌菜、猪头肉等。
对于穷苦出身的赵小禹来说,他并不计较这些,而且他小时候那个家,卫生和伙食水平远不如此。
他只是觉得,一个家庭,在同等的物质条件下,其实是可以过得更好一些的。
吃什么,是能力问题;怎么吃,是态度问题。
能力决定了你富不富有,态度决定了你幸不幸福。
陈永文拿出一瓶青城老窖,兴致盎然地说:“这还是当年小禹和他爷爷拿来的,咱们喝了它吧。”
在场总共八个人,性格各异,又各怀心思。
陈永文和丁俊仙有点讨好赵小禹的意思,老五陈子华不爱说话,老六陈子云因为陈慧坐牢耽误了他的婚事,也基本不说话,满脸的旧社会;老七陈子清因为赵小禹没能保住他的工作,说话也阴阳怪气的。
赵小禹更是心事重重,他的生母丁俊仙的爱情故事,或说风流韵事,让他和这个原本就不亲近的家庭,又多了一层隔阂。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当年爷爷和筱雨的姥姥也是未婚先孕,但他觉得他们的爱情可歌可泣,荡气回肠,同样的事情,发生在眼前这个老女人身上,他却分明嗅到了奸情的味道,他不由自主地给自己的生母贴上了“不守妇道”的标签。
老八陈子义对赵小禹倒是没意见,他现在在县城打零工,仍和赵小禹住在同一个院子里,两人时常见面。
赵小禹曾对老八说过,等有机会,再把他安排进酒厂。
老八却表示,他不想再进酒厂了,说那时胆小,没有社会经验,所以才让赵小禹安排工作,现在他对城里熟悉了,反倒觉得这样也不错,自由自在的。
他现在什么都干,跟工地,搬家,装卸货,跟着装修师傅学铺地板等,收入还可以,有时甚至比上班挣的还多,就是不稳定。
总之,这顿新年饭吃得一言难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