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固再见曹昂,已经很是淡然,再无怨怼之情,却也没有了少年的亲密。
二人随意地聊着各自的事情,又很默契地避开了政治。
“子正与子和(赵怡字)还有联系吗?”
“赵忠死后,子和回了老家,后来又去投奔了袁耀。去年夏天,子和托人给我带信,说他在南阳,再后来便也断了联系。”
曹昂点点头,默默地饮着酒。
“与子和断了联系之后,我就再和之前没什么联系了。”
曹昂沉默了一会,这才说道:“子正,留下吧,留在广陵,或者是去彭城。”
唐固沉默了半晌,长叹了一声,这才说道:“算了,这些年,我走遍了各地的山山水水,也习惯了四处奔波,随遇而安,或许有一天不想再走了,才会停下脚步。”
“那子正要去哪里?”
“我从吴郡而来,正好将我一个学生送往庐江郡。”
唐固说着,指了指远处陪着无忧玩耍的少年。
“这是我的学生,名叫陆议,吴郡人,祖父是原城门校尉陆公纡。其父陆骏去世,族中亦没有什么长辈可依,只有一个叔祖,乃是庐江郡太守陆康,我便护送他一程。”
曹昂没想到这八九岁的小孩竟然是陆逊,回头看了一眼,却丝毫没看出哪里有那个擅长“忍辱负重”的大都督的模样。
“子正有心了。”
唐固又喝了两盏酒,有些微醺,这时他放下酒盏,起身说道:“子修,我要走了!”
曹昂听罢,也站起身来。
“子正真的打算一辈子这样吗?”
“一辈子这样,又有何不好?”
曹昂没再多说,只得言道:“我送你!”
曹昂将唐固师徒送到下船之处,却又忍不住说道:“子正若是累了,可来徐州。”
这时唐固看着曹昂,郑重地说道:“子修,我和子和,俱与你不同,对于家国社稷,你是对的,可我们,总就是成不了你。”
唐固转身下了小船。
“山高水长!”
唐固的小船,唱着歌离去,最终消失在茫茫江上,而曹昂却紧紧盯着远方,久久不愿返回。
这时袁荧来到曹昂身边,给曹昂披上大氅。
“江上风大,夫君又饮了酒,莫要见了风。”
曹昂轻声说道:“我曾经有两个好友,生死之交,可惜后来,都离我而去了。”
“人生之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也。”
“有时候我就想,若是我只是一个纨绔子弟,享受这个时代的风光,或许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悲欢离合了。”
曹昂说着,高声诵道:“······渔樵于江渚之上,侣鱼虾而友麋鹿,驾一叶之扁舟,举匏樽以相属。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
曹昂说到这,又忍不住笑道:“我不后悔,因为一个纨绔,是没法娶到葳蕤的。”
这时无忧来到曹昂身边,举着一个手串说道:“这是刚才那个小阿兄给的。”
曹昂笑道:“收了人家的礼物,给人家回礼了吗?”
“我把我的玉佩,送给那位小阿兄了!”
“真乖!”
曹昂顺手抱起女儿。
一家三口回到船舱,袁荧带着无忧回了房间,曹昂则招来步骘说道:“派人查一查庐江郡太守陆康的情况,然后遣人出使,告诉陆康,我徐州可与其一同对抗袁术。”
曹昂或许会触景生情,却从来都记得“大业”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