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将军与一众将领也认了,从即日起,便是盛安郡主带兵御敌。
唉,也不知道他们将军是怎么想的,竟然认一个乱臣贼子做了主帅。
殊不知,那主帅之位,本就是乱臣贼子将刀架在他们将军的脖子上抢过来的。
月色幽沉,星河明淡,放眼望去,四周辽阔荒芜,只余阵阵薄纱随着长风起舞。
叶昭榆背手站在城楼之上,好似能看见那几里之外,翻飞欲舞的血狼旗帜。
她的心猛然一悸,无尽苦涩瞬间翻涌。
本以为,山难停月,人难重逢。
可未曾想,再见竟是这般境地。
君卧沙场,我立高楼,隔空遥望,相思惊惶。
“意中之人兵临城下是何感觉,郡主不妨说说。”
一道嘲弄十足的声音陡然从身后传来,叶昭榆立刻敛了情绪,转身看着来人,音色漠然。
“现在你还能幸灾乐祸,但明日他若破城而入,我不一定会死,但你们定会,你觉得呢,薛将军?”
看着面色瞬间一僵的人,她缓步走了过去,抬手点了点他的胸膛。
“萧徜不会杀我,摩那娄诘也不会杀我,无论如何,死的都不会是我,可你们,若不努力守城,死的就是你们。
本郡主不在乎君心,更不在乎军心,这主帅之位不过是坐给萧徜看的,我也不要你的权,你该如何,便如何,只一点,别来惹我,不然,今日死的那两个人也是你的下场。”
薛绍看着黑衣女子背手离开后,才微微喘了一口气,随后盯着那道肃杀无比的身影,抿了抿唇。
她竟然敢直呼天子名讳,看她如今的模样,好似再也没有任何东西能被她放在眼里。
全身上下充满了暴戾与狠意,像是一把躁动十足的刀,触之封喉。
可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人人都言,盛安郡主,风华飒沓,明如朝霞,皎如松月,举世无双,天下皆服。
和如今浑身充满冷漠与杀伐气的女子判若两人,不似曾经为弱势之人撑伞,为失足女子发声,为天下不公拔剑的盛安郡主。
月落参横,天欲破晓,晨起的天光刚刚破开云层照来,城楼上的战鼓便被敲响。
只见一人红衣墨发,肩负玄色大氅,周身气势恢宏睥睨,领着十万大军,朝着城池奔来。
城楼之上箭雨如潮,九天流火划破长空,四周瞬间烽烟弥漫,惨叫连连。
摩那娄诘坐在战马背上,眸光冷厉肃杀,身后血狼军的旗帜张狂肆虐,透着难以言说的霸道冷厉,好似一人便可镇八方英豪。
他抬眸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城池,拿起长弓对准城楼上的旗帜,长指一松,三箭瞬间划破长空而去,城上旗帜顿时应声而倒。
他抬手一挥,音色冷寂,“杀!”
“是!”
命令一出,十万大军像是潮水一般向着城门席卷而去,带着一股摧枯拉朽之势,像是顷刻之间便能将整座城池淹没。
与此同时,城门大开,一人手持长枪,戴着鎏金面具,领着一众士卒从城中杀来。
兵刃相接,血肉横飞,瞬间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摩那娄诘抬眸看了一眼持枪而来之人,只一眼,身体便猛然僵住,琉璃色的瞳孔一下放大。
周围的喊杀声好似停止,只余阵阵腥风在战火中低语,还有持枪来战之人。
两相对望,却所隔山海,所隔烽烟,所隔血岸。
他深深压下心口密密麻麻的痛,颤抖着指尖抬了抬手,咬着牙,一字一句道:
“收兵!退军九十里!”
随后一阵鸣金之声响彻整个战场,只见刚刚席卷而来的军队又如潮水一般退去,只余中原士卒懵在原地。
薛绍看了一眼不断后退的队伍,又看向怔愣地站在原地的人,舔了一下唇瓣,抬脚走了过去。
“那帮胡人在吆喝什么?怎么就突然退军了?”
面具下的人早已泪流不止,一下松了长枪跪在地上,在场没有一个人能听懂胡语,唯独她懂。
“我答应你,十年之内,不主动向中原发兵,并且再赠你一诺,若是有朝一日,战火四起,你侯府之人带兵来战,我军将退避三舍。”
当真是,君无戏言。
可到头来,最后带兵而来的人,竟会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