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却问:“四阿哥可曾遭皇阿玛训斥,四阿哥入朝以来,恐怕也不少挨骂吧?”
毓溪应道:“皇阿玛对儿子们的教导向来严苛,胤禛他从小到大没少挨皇阿玛训斥,入朝之后更是事事都不能让皇阿玛满意,隔三差五就挨骂。年小的弟弟们,就算是胤祥那么乖的孩子,学业之上稍有懒怠,也逃不过一顿板子。”
太子妃不禁笑道:“是了,我进宫年份不算久,却也撞见过十四弟被皇阿玛打板子,不过十四弟实在太淘气。”
看着太子妃的笑容,毓溪想到她方才说脸上像是挂着千斤重的坨子,是不是连太子妃自己都不知道,她是会笑的,但凡不和太子相干的事,只要有趣有意思,她都会笑。
果然,话一回到太子身上,太子妃的笑容就消失了,只是神情冰冷地说:“他很羡慕兄弟们被皇阿玛责骂,他说越长大,皇阿玛训斥他就越少,于是渐渐地,父子就疏离了。可笑的是,每当皇阿玛为了朝务责备他办事不力时,他又消沉了痛苦了,觉着皇阿玛看不起他、针对他……“
如此沉重的话语,毓溪巴不得捂起耳朵,可每个字她都听得清清楚楚,好在太子妃留了一寸余地,只说“他”,而非“太子”。
太子妃的眼中渐渐透出愤怒,语气也变得急躁:“他到底要怎么样呢,骂也不是,不骂也不是,都是儿子,难道皇阿玛会教其他人,独独不会教他?弟弟们被按下打板子,被罚站在乾清宫外,被当着大臣的面训斥时,他不是很羡慕来着,怎么轮到自己,几句说他事情办得不妥的话,就要疯了呢。”
“二嫂嫂……”
“叶公好龙不过如此,不过如此。”
“二嫂嫂。”
“我、我真是没法子了。”
太子妃痛苦地说出这句话,蜷缩起身子,瘦弱的人从轻微的哆嗦,到猛烈的颤抖,她用双手捂着脸,才能尽力掩盖哭声。
毓溪不再劝了,根本无话可说,唯有安静地陪在一边,她知道哭完这一场,走出佛堂的太子妃,又会和往日一样端庄稳重,权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痛痛快快哭一场,太子妃许久才缓过气,毓溪摸出干净的帕子递给她,太子妃含泪接过:“对不住了,又让你受这份累。”毓溪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起身去宫门外,很快端了两盏茶回来。
一盏茶奉至菩萨座下后,才端了另一盏递给太子妃,温柔地说:“您喝口水吧,不然一会儿起身,怕是站不稳。”
太子妃眉眼红肿,衣袖都被泪水打湿了,真真觉着浑身乏力,抬手接茶碗禁不住哆嗦,毓溪见状,便径自打开碗盖,小心翼翼地送到太子妃嘴边。
热热的茶下肚,身上恢复几分元气,太子妃缓缓舒一口气,继续擦拭泪痕,说道:“还要多谢德妃娘娘成全我这份心思,请替我代为转达。”
毓溪摇头:“二嫂嫂若信得过我,就当我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不过是和您一同洒扫佛堂,侍奉菩萨,为皇祖母尽孝。”
太子妃终于有了几分笑容:“这紫禁城里,皇阿玛待我好,皇祖母待我好,娘娘们公主们无不和和气气,还有你和妯娌们,或许,我是该知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