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殿下,臣,告退。”
“左丞劳苦功高,红缨,替孤送送左丞。”
“是。”
卢楚来了不到一个时辰,便起身而去。
只不过……走时的脸色不算太好看。
红缨亲自送别出东宫之门,躬身等待对方的马车离开后,才返身而回。
重新回到韬光殿中时,一眼就看到了杨侗正坐在书桌后面,看着河东郡的地图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想了想,她轻声说道:
“殿下,夜已深了,还请安歇吧。”
“嗯……”
杨侗应了一声,却没起身,而是问道:
“今日的事,听明白了多少?”
“这……”
红缨思考了片刻,语气里满是迷惑与不解的说道:
“如果不是之前殿下为臣解惑,恐怕臣还真以为左丞心怀仁慈,为了河东那些逆犯谋个生路,特地来找殿下讨旨,发出诏令,准许那些逆犯以徭役戴罪立功、减免刑罚呢。”
杨侗嘴角流出一丝讽刺。
“殿下之智,当世无双……”
讽刺瞬间变成了谦逊中夹杂着的自得。
“只是……臣不解,为何刚才左丞讨旨,殿下却非要说考虑考虑呢?“
“你看你……”
瞬间,杨侗满眼无奈:
“都说了,你的目光得放长远。刚才孤与你说的话这就忘了?”
“……啊?”
看着满眼纯真的女子,他微微摇头:
“孤不是对你说了么,朝堂之上,最重要的,便是制衡。刚才孤若答应了他,直接下诏令,那便等于坐实了这件事。那其他人怎么办?崔氏呢?龙火,是崔氏的,老君观要征夫,孤一个人都不会给他。所以,他们只能从河东找。而孤的诏令,便等同于站在了卢家这一边。那崔家会怎么想?王家会怎么想?孤又能从卢家得到什么?空空如也的一个仁名么?”
越说,他越无语,逐渐用一种讥讽的语气似是对红缨,又像是对自己说道:
“卢家……可真是把孤看轻了啊。祖父若没走,孤量他卢家有十个胆子也不敢这么和祖父说。呵~一介空名就想把孤给打发了,自己占了个最大的便宜?做梦呢。明日,孤上朝时,便会把这件事说出来。可惜你了呀,红缨……“
“?”
看着女子那茫然的眼神,他有些迫不及待的说道:
“你不能上朝,所以瞧不见,当孤把这件事说出来时,那些背后站着世家的群臣吵起来会是什么情景。哈哈哈哈……”
说着,他的眼眸里泛起了冷意:
“孤不下诏令,河东的人,便是逆犯!孤倒要看看,谁敢给孤动他们一根手指头!不给好处,把孤当成黄口小儿?……嘿嘿,这次孤倒要看看,你们到底还有什么能耐!”
“噢!!”
红缨忽然恍然大悟:
“原来殿下……是要坐收渔翁之利!”
“哈哈哈哈,你终于明白啦?”
爽朗的笑声从韬光殿中响起:
“没错,孤要的,就是这最大的利益!平日里,孤见过很多次祖父因为一些政事受世家制衡。不过现在嘛……”
一种……夹杂着不服气、跃跃欲试、挑衅等等情绪的表情,出现在杨侗的脸上:
“孤到要试试看!这天下,可轮不到世家骑到孤的头上!”
“殿下……”
女子眼眸里满是崇拜之意。
而看到这个眼神,杨侗笑的更开心了:
“哈哈哈哈……”
……
“见过掌事大人。”
“嗯,王水司,这两食盒的果子,皆是岭南进贡而来。这几日天气炎热,你拿回去放到泉水之中浸泡。明日一早,让人准时在殿下下朝前送来,知晓么?”
听到红缨的话,那名专门负责运送号称洛阳第一泉“溪鸣山泉”的王水司恭敬点头:
“是,下官知晓了。”
“嗯。”
红缨点头,接着又指着那一篮子散发着甜香味的点心:
“这么晚了还让你来跑一趟,殿下体恤你们的辛苦,特地让膳房准备了些点心。其中有一份是你王水司的,本官记得,你家孩儿最喜欢吃蜜枣糕了对吧?拿去吧。”
王水司满眼惊讶与欣喜,立刻躬身:
“多谢掌事大人。”
“嗯,去吧。记得把握好时辰,不得有误。”
“是。”
随着红缨的命令,王水司带着几个水司的差人离开了东宫。
命人带着两盒贴着封条的食盒返回溪鸣山泉,而他自己则提着那一篮子点心往回走。
与一队巡逻的禁军擦肩而过之后,他才把手摸向了篮子里面。
摸摸索索一会,很快,便摸到了篮子底下的一个布包。
拿出来后,他迅速的放到了怀里,提着篮子往家走。
来到家里的那条巷子口,便看到了两名早就等候在那的灰衣人。
王水司并不惊讶,而是快速掏出了怀里的布包,恭敬的递给了一名灰衣人后说道:
“大人,今日东宫红缨大人派人前来发出讯号,小的这才通知了二位大人。这是刚刚红缨大人给的情报。”
“……”
“……”
二人一言不发,只是借着月色,在布包上面检查了一下那浅浅的一道链接在一起的印记,确定完好无损后,一人点头:
“嗯。”
王水司松了一口气,躬身一礼,提着篮子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而后面两个灰衣人已经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一切如常。
好像什么都没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