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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药自己做(1 / 2)

单纯疱疹病毒是最容易侵犯人的一种病毒。人群感染普遍, 按照统计学数据,这个比例可以高达50~90。

不过人类之所以能够在遍布病菌的环境下生活下去, 是因为人体自带免疫力, 即使感染了单纯疱疹病毒,也仅仅只有少部分人会发病。很不幸, 这两位年轻的女病人都属于那少数派。

幸运的是,疾病进展虽然凶险,但单纯疱疹性脑炎并非无药可医, 首选治疗药物是阿昔洛韦,也就是无环鸟苷。

经过无环鸟苷的积极治疗后, 病人的愈后将极大改善, 后遗症造成的损害也会大大减轻。

当然这种治疗越早越好。

余秋甚至等不及天亮就给省工人医院打电话。

卫生院没有阿昔洛韦, 这也在她的预料之内。现在全国都缺医少药,基层卫生院能用的药品更是少的可怜。

余秋拨电话号码的时候,一个劲儿地诅咒自己,她知道大半夜的打扰人是件极为缺德的事。她要是值班医生护士,估计杀了自己的心都有。然而她实在不敢等。

单纯疱疹性脑炎病情发展迅速, 如果不积极干预的话, 死亡率极高。

现在沈兰还在发着高烧,情况越来越不妙,她真的不敢耽误, 她怕等到明天早上,事情就不能挽回了。毕竟就算电话打过去,工人医院立刻发药, 等送到卫生院也要好几个小时。

接电话的护士小姐姐倒是脾气极好,虽然大半夜听到电话铃响吓得不轻,却还是耐心地听取了她的请求。

护士没听说过无环鸟苷,也不知道什么是阿昔洛韦,不过她可以帮忙问问药房,一旦找到药就给她回复。

余秋激动得不行,赶紧连连道谢。要不是隔着电话线实在不方便,她真想直接跟人家小姐姐一个么么哒。

她可爱死可爱的小姐姐啦。

何东胜在旁边看着她笑逐颜开的模样,忍不住也唇角往上翘“这么高兴啊。”

余秋点头,眉飞色舞道“那当然,我可是力挽狂澜。”

这种感觉有多爽,只有做大夫的人才懂。这世上大概没有比从医更加容易获得成就感的职业了。

她兴冲冲地回到了病房,安慰沈兰“你加油撑住,我已经给你请了专家,会有教授帮你治病的,到时候你就能好起来了。”

年轻的姑娘蔫蔫的,没有精神,眼睛沉得睁不开,却还是跟余秋道谢“谢谢你,大夫,你真好。”

不知道为什么,余秋有种想哭的冲动。

这个姑娘已经这样子了,她的父母居然还围着那个宝贝儿子团团转,谁都舍不得过来多看女儿一眼。

余秋觉得自己真贱啊,她居然给那个人开刀了,还帮他接上了命根子。

别说那台手术是王大夫主刀的,教授带着副主任医生开刀,难不成还要教授从头做到尾。

在手术台上,谁是年纪最高的那个人,谁就负最主要责任。

余秋摸了摸沈兰的脑袋“你加油,咱们一块儿闯过这一关。”

沈兰轻轻地嗯了一声,又闭上了眼睛。她现在又困又累脑袋又不舒服,她身上使不出任何劲来。

余秋非常担心她会从嗜睡进展为浅昏迷然后再发展到深昏迷,如果持续的时间久了,到时候她即使清醒,严重的脑部损害带来的后遗症也很可能会伴随她的一生。

她还这么年轻啊。

护士过来又给沈兰测体温,挂上去的药水跟物理降温联合作用下,年轻姑娘的体温终于降了一些,现在数值是395c。

不过余秋有预感,她的体温很可能会再度飚起来。

护士劝了句已经要熬成兔子眼的余秋“你就躺会儿吧,再这么熬下去,你的身体会垮的。”

余秋强打起精神“我没事,我在这儿看着就行。对了,那个女的血压测了吗?”

虽然她放了一堆狠话,可人真在医院被打死了也是个□□烦。而且说起来,那个小芳就是有再多的过错也罪不至死。

余秋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个姑娘,要说她懦弱吧,她下起狠手来倒是挺干净利落的,可以说狠劲十足,就是脑袋瓜子有些不清爽,做事完全不考虑后果。

护士也皱了下眉头“行吧,我去看看她。”

现在公安根本不敢放小芳下楼,生怕她人一下去,情绪激动的沈家人又要围过来动手。

这种群体性犯罪是最难阻止的,尤其还涉及到女方出轨,断了男方命根子的事。往前再数几十年,这种人就是被沉塘,官家都不会多嘴。

余秋只有些奇怪,她转头问何东胜“怎么会有公安在呀?你还叫了公安?”

公安要过来,只能从县城走,他的速度可真是不慢啊。

何东胜摇摇头“我没找。我就联系了民兵队。”

“是我喊的。”李伟民兴冲冲地跑上楼,满脸理所当然,“不是你说的吗?当医生的如果碰上刑事案件,那首先要做的就是报警,由公安同志来处理问题,免得到时候惹麻烦。我看你那会儿正忙我不上,所以就主动打电话了。嘿,他们可真是负责,这大晚的天动作还这么快。”

余秋看他理直气壮的模样,再看看楼下那群还不肯散去的沈家人,只得点点头“不错,继续保持。”

来个公安好啊,没有公安出面的话,民兵队都说不定要压不住沈家人了。

李伟民得意洋洋“我可是将你的教诲全都放在心上的。怎么样,小秋大夫,我这个师弟不赖吧?”

余秋翻白眼,一点儿不给自己名义上的师弟留面子“我很担心,我爸爸这一生最大的污点就是收了你这么个徒弟。”

李伟民被他挤兑了也不生气,只好奇地往病房里头伸脑袋“哎,我听说你已经搞清楚她是怎么回事了啊。”

他眼睛盯着烧得满脸通红的沈兰,感觉这姑娘真是可怜。

“那她是不是很快就能退烧了?”

余秋摇摇头,“现在还没药呢,我等着工人医院那边的消息。”

其实就是上了阿昔洛韦,也未必愈后良好,况且她也不敢肯定就是单纯疱疹性脑炎啊。

唉,要是有检测技术就好了,化验出来了对症用药,才更加有把握啊。

余秋忍不住悲观,疾病的事情瞬息万变,有太多的说不清楚了。有人感个冒就可以发展为心肌炎,甚至是爆发性心肌炎,直接没了命。听上去是多么不可思议呀。

李伟民摇头,开始批评自己的师姐“我觉得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有一个坏毛病,悲观。凡事要往好的方向想嘛,现在起码已经多了条路。”

何东胜也难得表示赞同李伟民的意见“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要总是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

余秋一口气还没叹完呢,压力就又过来了。

护士从检查室里头出来,表情有些凝重“小秋啊,这人血压不太稳,我刚量的是测血压8050,脸色看上去也不太好。”

余秋赶紧奔进检查室,原先一直昂着头,态度强硬的小芳现在看上去蔫不拉叽的,身体弓成了虾米,面色苍白,看上去颇为痛苦。

“怎么了?”余秋变了脸色,“你哪里不舒服?”

小芳紧紧咬着嘴巴,手捂在肚子上,死活不开口。

余秋赶紧让她平躺下来,好方便自己做体格检查。结果这姑娘死活不同意,也不说话。

余秋无比后悔刚才自己因为闹脾气,所以没有给小芳做全面体格检查,现在患者不配合有没有其他辅助检查设备,可真是要命。

“赶紧抽血,把术前的全套都上了,做好准备。”余秋招呼完护士之后,态度严肃地瞪着小芳,“我告诉你,你不配合的话,你会死在这里。而且你那个哥哥也不会过来看你一眼的。他要是真心里有你的话,你也不会被逼到直接动剪刀剪了你丈夫命根子的份上了。自欺欺人也要有个限度,别自己哄自己开心了。”

小芳眼睛闭得紧紧的,泪水从她的眼角掉下来。

余秋没有哄孩子的心,她现在要立刻完成腹部触诊,重点查看有没有腹腔内出血。

然而她运气实在是糟糕透了,小芳不仅有腹腔内出血,而且出血量相当可以,移动性浊音阳性提示腹腔内液体量已经达到了1000毫升以上。

还能说什么呢?赶紧上台剖腹探查吧,就这病情进展速度,汹涌澎湃,压根就不要幻想保守治疗的事了。

抢救床被推进手术室,余秋扯着嗓子喊家属,可惜小芳的家里人一个都不在。

余秋觉得这两家不应该结为亲家而是应当直接结拜,因为在卖姑娘这件事情上,他们实在有太多的共同语言可以交流了。

小芳家里人难道不知道女儿回到沈家之后会面对什么样的命运吗?即便如此,他们照样默许了沈家人提出的圆房要求,使得两个家庭的悲剧进一步扩大。

“签字啊,赶紧找个人签字。”余秋要崩溃了。

在医院里头发生这种事,一定是行政总值班过来拍板,没有家属还没有领导做决定,给大夫10个胆子,余秋也不敢给人开刀啊。

手术永远存在各种各样的风险,到时候万一发生意外又或者即便手术极为成功,患者跟家属不满,能过来扯皮。

况且小芳现在的情况考虑脾破裂的可能性最大,这种汹涌的出血量要保住脾脏的概率实在不高。一旦切除了脾脏,等到手术结束以后,他们家来找她算账怎么办?

崩溃的是现在医院里头,默认级别最高的人就是余秋她自己。所有的医生护士都惟她马首是瞻,卫生院院长偏偏熬了这么多天,感觉已经平稳下来了,今天带着老婆孩子回岳家吃饭了。

李伟民在旁边积极出主意“找她爱人啊,她爱人不住在咱们卫生院吗?”

王大夫瞪眼,感觉这小子有点儿缺德。小芳她丈夫到底是怎么住院的,他们还不清楚吗?

这时候还去找那男的签字,真是想得出来。

没想到小秋大夫也跟着没下限了,她居然直接点头“好主意,赶紧的,立刻去把字签了。我去做术前准备,你动作给我快点儿。”

李伟民立刻领命,抓着手术同意书就跑去签字了。

王大夫在旁边忧心忡忡“你说,沈家人会不会揍死他?”

余秋在旁边意味深长“早点挨揍不是坏事,做好思想准备,干这一行迟早要挨揍。”

王大夫顿时毛骨悚然。

何东胜在旁边摇摇头,任命地朝病房走“我过去看一看。”

万一这帮人真动手的话,他好歹也帮着拦一拦。

余秋鼻孔里头喷气,没说可以也没说不行,只甩着小辫子进手术室。

等到侯向群给人推了麻药,放倒了这倒霉姑娘,他们打开肚子一看,乖乖,里头果然已经血流成河。

还1000毫升呢,光看这架势就2000毫升不止。妈呀,这血到底是怎么出的?怎么动作这么快快。

余秋赶紧招呼上纱布,她得过滤了这些血再给小芳挂进去。就现在的状况,她也找不到人给这姑娘献血啊。

等到将腹腔内的血抽的差不多了,王大夫再探查小芳的腹腔,看到脾脏的时候,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刚好李伟民换好衣服上台观摩,见状立刻叫出了声“我的妈呀,怎么跟血豆腐脑似的?还伴成了这样。”

余秋点头“脾脏就是又脆又嫩。我估计她前头挨揍的时候,脾脏就已经受伤了,一直到现在情况才显出来。对了,字签到没有?”

李伟民立刻尾巴翘上天,自吹自擂起来“也不看看我是什么人,签不到字我好意思进来见你们吗?”

王大夫好奇起来“你怎么跟他家说的呀?”

就算那个男的脑子不清白,好吧,他从来就没清白,愿意给剪掉他子孙根的妻子签字,他家里人也不会同意呀。

“你傻不傻?”李伟民嫌弃地看了眼王大夫,“这还不好说?人死了,谁去伺候那男的?必须得把人救活了,他们家的三代单传下半辈子才有人服侍。”

侯向群在旁边咂嘴“哟,这会儿他们不担心这女的会直接会杀了他们家的三代单传?”

李伟民意味深长“他们已经商讨出结果了。之所以会闹到今天这一步,是因为他们先前太惯着这个小芳了。以后多打几顿,打服气了,她就不敢再闹腾了。”

槽多无口,余秋冷笑“真是好主意呀,说这话的男的估计是从石头缝里头蹦出来的,总不能指望男男生子吧?说这话的女的怎么不自己直接上吊,死人最乖巧,从来不会作妖。”

李伟民缩了下脖子,赶紧转移话题“那可要缝好长时间了。”

余秋直接瞪眼“缝个屁呀,想都不要想,赶紧直接端了,不然他这条命就没希望了。”

李伟民还在旁边可惜“真端了呀,她还这么年轻呢,怪可惜的。”

余秋皮笑肉不笑“是活命重要还是想这些事情重要?等一会儿我端下来以后,你自己在旁边缝缝看,就知道脾脏究竟有多难缝合了。”

要是条件允许的话,她当然愿意试一试。可跟救命相比,保脾就没那么重要了。

王大夫也跟着惋惜“那她以后的日子要够呛了。”

别看着医生说切脾轻描淡写一般,事实上脾脏也是有重要作用的。

脾脏具有储血、造血、滤血、破血、免疫调节、抗感染、抗肿瘤、内分泌等功能,切除脾脏对于人体免疫功能的损害尤其明显。

余秋叹了口气,说话声音懒洋洋的“你俩别一唱一和的了,切是肯定要切的。我试试看能不能再给她做点儿补偿吧。”

侯向群来了精神“怎么补偿?”

余秋示意他看“这个脾脏的这边列严重的破裂,但这半边还是好的,可以用脾移植。”

李伟民琢磨了半天,反应过来“这其实也是种断体移植,就是相当于切掉了一节手指头再把剩下的给重新接回去。”

余秋嗯了一声,吩咐侯向群帮忙拿9号针头,脾都切下来了,她现在要做的工作相当于清创。

将连接输液瓶的钝头9号针头插入脾动脉,进行低温灌注,直到脾静脉流出液清亮,这个切下来的脾就灌洗的差不多了。

接下来她要将脾脏上破损的部分清除干净,一个合格的脾脏移植标本就制备成功了。

当然,这个合格要打引号,就现在简陋的条件,标本制备的成功度实在太难说了。

“这叫带血管蒂的自体脾组织移植术。一般有血管外科的医院才能开展。”

余秋说完之后,才觉得自己真是个棒槌,胆子大的吓死人,居然连这种级别的手术都敢做。

其实她还不如做全脾切除+自体脾组织片网膜囊内移植术,那可还有把握一些呢。

不过做都做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做下去。毕竟这个手术只要做成功了,患者术后恢复情况会相当不错,重新移植回去的半个脾脏基本上可以完全替代原本脾脏的功能。

李伟民跟王大夫不知道手术究竟有多危险,他俩只兴致勃勃,感觉实在奇妙。

余秋看这两孩子双眼亮晶晶的模样,忍不住感慨无知是福年轻真好,永远无所畏惧。

年轻的确是个好东西,出了这么多血,做了这么大手术,小芳人还没有出手术室就清醒了过来。

余秋看着她仍旧苍白的脸,总算说了句话“你好好撑着,你要是不为自己考虑的话,也不会有任何人替你做打算。你的手术同意书还是你丈夫签的。你被打成这样,你们家没有一个人伸头。该说的话我都说了,你自己能听进去几句是你自己的事。”

病人被推回了病房,余秋叮嘱王大夫要加强抗凝治疗,然后自己往楼上去。

刚走到护士站,何东胜就从办公室里头出来,冲她摇摇头“没有省工人医院也没有无环鸟苷。他们正在想办法咨询上海跟北京那边,看看有没有这种药。”

“不要找了。”余秋往上挥了下手,“省工人医院都没有的话,我估计目前国内没有。”

她不记得阿昔洛韦具体上市的年份,不过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阿昔洛韦应该是先在欧美国家合成的。

按照国内现在的情况,这个年代从欧美国家引进新药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护士急了起来“那怎么办?没有要的话要怎么治病?这姑娘也太可怜了。”

“没要我们自己造。”余秋的心沉静下来,“我知道要怎样合成无环鸟苷,我们找药学实验室,自己做。”

接连两台手术给了她信心,就算是先前没有亲自操刀做过的手术,只要清楚每一个步骤严格按照手术学原则进行,那就可以开下去。

天底下的手术都有人第1个做呀。

同样的,制药也一样。

她上临床实习的时候,同宿舍的姑娘就是学药学的,那小姐姐当时做的一个课题正好是无环鸟苷中间体的合成。

至于为什么不合成现成的无环鸟苷,小姐姐表示是因为知识产权的限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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