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茂他是个穿越货啊
寝殿中间被谢茂装修成客厅,当中摆着一组皮质沙发,里边还绷着弹簧,坐上去又软又弹性,沙发前边还照着穿越前的规制,摆着一个长方形的茶几,没电视对吧西墙边修了个戏台子,闲着无聊就让蓄养的伎人来唱唱曲,表演个情景剧。
东间比较正经,按照本朝风格搭着憩室、卧室,另有一个洗浴用的盥室。
西间又彻底放飞了自我,现代风格的书房,铺着木地板镶嵌了整面墙镜子的健身房。
谢茂没回府之前,衣飞石被赵从贵堵在东间不给出门,谢茂回府之后,笑眯眯地把他带到了西间转了一圈,诚恳地说“这边真没地方住了。”然后把衣飞石重新带回东间的憩室里,指着那张光秃秃毫无遮拦的坐榻,说,“委屈小衣先在这里住几晚上。”
这间憩室连接着中间客厅与东间卧室,有门可以封住客厅,对着里间卧室那就是一览无余。
谢茂自己住的里间寝房里大床有帐子封得严严实实的,躺进去顶多看见个人影,他指给衣飞石睡觉的坐榻就太过分了。这坐榻,大是足够大了,搬开榻上小几,睡上四个大男人也宽松。可它半点遮挡都没有啊除了给主人值夜的奴婢,谁会住这样的地方
衣飞石也不知道自己该生气,还是感激谢茂没直接让他睡卧房半晌才低声道“是。”
就这么住下来了。
信王府的绣娘先来给衣飞石量身裁衣,朱雨开了库房给衣飞石准备金银玉饰,谢茂腻在衣飞石身边就不肯走了。他挨着衣飞石就要牵牵手,搂搂腰,说着话一口气就要吹到衣飞石的耳朵上。
衣飞石再是做好了准备,被他这样时时刻刻地缠着也有些怒气。
可看着谢茂温柔带笑的脸庞,他又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殿下。”吃完那碗酸梅浆,衣飞石心中升起一股精疲力尽的倦意,“我有些累。”
谢茂接过朱雨递来的漱口盅,亲自送到衣飞石嘴边,衣飞石忙起身道“不敢。”
“你先漱口,待会让朱雨服侍你泡个脚,这就去睡。”谢茂特别温柔耐心。
衣飞石谢了一句,还是不肯让谢茂服侍漱口,谢茂只得把漱口盅递给他,看着他将漱口水吐尽痰盂,上前扶他回憩室休息。
憩室里已添了不少常用的器皿,坐榻上也收拾好寝具,谢茂亲自上前试了试枕头,有点发愁“你受了伤,夜里怎么睡”趴着睡那能睡得舒服么
衣飞石不理解他的意思,怎么睡该怎么睡就怎么睡啊。
朱雨已带着宫人端着两盆水过来,衣飞石眼也不眨地靠着榻沿坐了下去
“哎哟你不痛啊”谢茂惊吓地拉住他。
刚才在客厅有沙发,还垫了软垫子,这硬邦邦的木头怎么敢坐
“你伤口上还抹着药呢,该弄糊了”
衣飞石目无表情地站在铜盆里泡完了脚,侧身倒在榻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看着偌大坐榻上睡着纤长单薄的少年身影,谢茂挥退了下人,独自坐在刚搬进来的单人沙发上,就这么静静地守着。
前几世静静守着衣飞石的机会其实不少。当了皇帝的谢茂经常借口有事商议,把衣飞石传进宫中,再假装批阅奏折,让衣飞石在一边等候。这时候衣飞石是不能抬头窥视帝迹的。衣飞石不能抬头看他,他却可以肆无忌惮地看着衣飞石。
他最熟悉的无非是衣飞石的坐姿,坐姿和坐姿,跪姿也很熟悉。
这样侧身躺在自己身前安静入眠的衣飞石好像从来没见过。除了誓师出征时,他甚至很少能看见衣飞石的背影。
他最心爱的衣大将军,总是安静沉默地低着头,躬身退至殿前,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转身离开。
他可以往前一步,和衣飞石躺在一起,近距离端详衣飞石的睡颜,抚摸他青涩漂亮的脸庞,亲吻他的嘴唇,就算做更过分的事,衣飞石大概也不会拒绝他现在不是皇帝,衣飞石也不是举足重轻的衣大将军,他们的事对这个天下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他可以更进一步。衣飞石已经答应他了。可他根本不想做任何事。
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守在衣飞石身边,听着衣飞石安稳的呼吸,他就觉得很温馨了。
第二天,信王府的大门、侧门、角门,悉数被砌砖封闭完成。
羽林卫将军张姿没有来。他当然不会天天都来。羽林卫是皇帝最心腹的卫队,张姿是皇帝最信任的武臣之一,伺候皇帝都来不及,哪有空天天来看谢茂
不过,昨日邸报并宫外的消息,被张姿通过羽林卫传了进来。
“承恩侯夫人在长秋宫哭厥了过去,皇后娘娘没去见陛下。”黎顺交代宫里的消息。
谢茂昨日向张姿要邸报是假,实际上要的是京城内外的消息。张姿肯告诉他的,一定都是皇帝允许他知道的。
“哦。”谢茂翻着邸报,“陛下也没去见皇后”
承恩侯夫人钱氏一直有点拎不清,这时候去杨皇后宫中哭诉,当然是为了逼杨皇后给儿子报仇。可明眼人都知道这仇暂时没法儿报。杨皇后不肯轻动,谢茂毫不意外。
“陛下一直在前朝。”你惹出来这么大一摊子破事,皇帝哪儿还有空逛后宫
见衣飞石默默竖起耳朵听消息,谢茂将邸报放下,问道“前儿夜里发生的事呢有处置了吗”
“事极复杂,陛下钦点锦衣卫指挥使常青园督办此案,羽林卫、大理寺协理。卫戍军指挥使与西城兵马司指挥使都被夺职,听候处置。”
谢茂撇撇嘴,真是什么脏活儿都丢给锦衣卫干。他冲衣飞石点点头,表示已妥了。
“还有吗青梅山有消息吗”谢茂这是帮衣飞石打听的。
黎顺摇摇头,“梨馥长公主府有消息。”
衣尚予带着次子衣飞石在青梅山大将军行辕遥控战局,长子衣飞金则在襄州前线领兵。只有梨馥长公主马氏,一直带着不到五岁的双胞胎儿子,住在京城的长公主府。名义上是方便进宫探望淑娘娘,实际上这人质的意味非常浓厚。
梨馥长公主是个相当聪明低调的女人,她的府上会传出什么消息来
黎顺看了谢茂一眼,慢吞吞地说“其实,王爷,这也是长信宫的消息。”
衣飞石碗里的燕窝粥已经很久没动了,谢茂瞪黎顺一眼“卖什么关子快说”
“太妃娘娘请了宗正义老王爷做大媒,去长公主府给您提亲去了。”
“噗”
谢茂一口汤全喷了出来,难以置信地问,“提亲我”
黎顺瞅了衣飞石一眼,小声说“这不是您昨儿嚷嚷要和清溪侯成亲的么”
我那是漫天要价,等着我妈我哥就地还钱啊
这二话不说直接打发人去提亲是怎么回事我该说亲妈不愧是亲妈吗
谢茂觉得吧,他此次重生已然很是放飞自我了,可是,与他彪悍的亲娘相比,他依然还是个渣渣啊
两个给冰山扇风的小丫头已持续了两刻钟,很快就有两个轮班的小丫头来替换。
在外室陪着守了一天的龙幼株坐得腰都酸了,陪侍这样闷头大睡、底下人规矩又重的客人,她还真不如陪个干完了赶紧完事儿的。想起屋子里的客人醒来了,只怕还有一场闹腾,龙幼株不禁悲从中来能不能让我也上床眯一会儿啊
龙幼株正百无聊赖时,床上的谢茂挠挠耳朵,酣睡一日终于醒了过来。
陪侍一侧的朱雨忙扶着起身,打水伺候擦脸,屋子里立刻就忙碌了起来。龙幼株妆饰起欢场小姐儿最风情多姿的笑容,步若莲花上前施礼“小爷您吉祥,妾龙氏拜见。”
“拿开”谢茂推开赵从贵递来的青草汤,一屁股坐在屏风前的坐席上往凭几上一歪,架势很熟练地露出个欢场小霸王的作派,“上好酒好菜,再来舞乐这天都黑了,你们楼子里的姑娘不会还在睡觉吧”
龙幼株忙上前赔笑“是,妾这就去安排。小爷您稍待片刻,马上就来。”
这时代大部分人都活得拘谨守礼,出门做客时,主人说几句话,客人回几句话,主人坐什么位置,客人坐什么位置,春天主人待客用什么菜单,冬天待客用什么菜单,席间主人劝饮几盏,客人祝酒几次全都有详细的规定。稍微行差踏错就会被嘲笑为不知礼,是没有家教的表现。
出身世家豪门又“不拘小节”的才子,有“名士”光环加成,会被引为传奇。若是个草包也学名士“不拘小节”,多半都会被骂成猪头。
这样的情况下,除却交情极深私下相处,人们就只有在青楼里放浪形骸不会被嘲笑失礼。
你都去了,还想什么礼不礼呢当然是怎么舒爽怎么来啊。
所以谢茂这样散漫无礼的样子,立刻就被龙幼株解读为“欢场老手”。
胭脂楼里也不是没有来开荤的愣头青,头一回来这样不拘小节的场合,多半都会和旁边的老手显得格格不入,再怎么装得轻松,刻在骨子里的礼数不会骗人。哪儿像谢茂这样,随便往哪儿一搁,就好像是回了他自己的寝室,全天下的陌生人都像是他的婢妾,他放松得理直气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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