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玛丽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关于《连环杀手棋局》的来信,统统寄到了杂志社和霍尔主编家中。
大部分的信件是在询问常驻杂志的老先生身体如何,接下来的连载计划又是怎样的。霍尔主编在把信件交给玛丽时,委婉地把情况告诉了她,还劝她不要气馁,总会有更多的人关注到小说本身的。
玛丽一点儿也不气馁,虽然她并没有在后世的文学史中听到那位老先生的名字,之前他创作的小说也不是玛丽喜欢的题材,但到底是眼下《海滨杂志》最受欢迎的作家,玛丽一个后辈还是要向他看齐嘛。
更遑论,还是有一部分信件表达了对小说本身的兴趣。
拜断章所赐,许多读者都是在追问戛然而止的剧情是怎么回事,还有一些是评论新作者的文笔和构思,而更多的是——
“听听这封,玛丽!”
简拆开了一封读者来信,阅读过后便喜笑颜开地开口:“看这字迹,是位贵妇写的。”
玛丽放下了手中没拆开的信封,好奇地抬头:“写了什么?”
“亲爱的主编,”简念道,“我阅读了《连环杀手棋局》一文,现下有三个问题:第一,题目中‘连环杀手’一词具体有什么意义?第二,工人杀死了谁?第三,也是我最关心的——小说署名正是主人公的名字菲利普·路德,这是一篇自传吗,也就是说,故事是真实发生过的?”
读完,简放下信件,对着玛丽笑吟吟道:“霍尔主编这番误导,怕是所有人都会误以为菲利普·路德先生真实存在啦。”
就知道是这样。
玛丽倒是不介意藏在假名之后——况且这个假名还属于自己创造出来的角色。而且“真人真事”对于一篇小说来说的确是个大大的噱头。
放在二十一世纪,想要骗过读者可不容易。但现在是维多利亚时代,怕是没多少作者和杂志社会玩这种商业手段。
“那不是更好,”于是玛丽颇为得意地说,“这样既能增加读者的代入感,也能让他们误以为作者是位男士,一举两得。”
“确实是个好主意,不过我本以为……”
“嗯?”
简笑着放下信件:“我本以为,你会以歇洛克·福尔摩斯先生作为主角原型呢。”
而玛丽笔下的这个角色,比起冷淡又常常枉顾礼仪的绅士,倒是更平民化、甚至有几分像是美国人了。
“那多没意思,”她说,“而且大家一眼就能看出来主角是福尔摩斯先生,再稍加打听就能打听到我的身上,那我化用笔名岂不是白费功夫?”
“……你说的有理。”
本身就不打算用真名发表文章,玛丽的理由倒是说服了简。
但其实根本原因是,讲述歇洛克·福尔摩斯探案经历的任务是华生医生的。尽管现在那位宅心仁厚的医生尚且未曾出现,可玛丽并不打算抢他的工作,她想要证明自己。
华生医生除了福尔摩斯挚友,以及侦探的传记作者外,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医生,这意味着他可以独立工作、可以自行决定自己的命运,是位独立、健全的绅士。
玛丽也愿意帮助福尔摩斯先生,成为他的朋友,但玛丽并不想依附于他。
写自己的故事,并以此赚取稿费,一步一步走向经济独立,这是玛丽自己的事情。她崇拜福尔摩斯先生没错,可吸引她的正是侦探非凡的智慧和不同于这个时代的独立气质。
像男神学习、朝着他努力,争取和他站在同样的地位上,才是正确的追星方式嘛!正因如此,她才不能仗着自己的是穿越者就占小便宜,当没了福尔摩斯先生就没有存在价值的小跟班。
而现在,总算是开了个好头啦。
“第一篇连载刊登出来,”她若有所思,“我也该整理下一篇故事的想法了。”
“马戏团?”
简眼神一亮。
显然比起耸人听闻的谋杀案,身为女士,简还是喜欢不那么血腥、听起来就很新奇离奇的故事:“那你可要好好思考,我很好奇你这脑袋瓜里还装着什么东西。”
“我要是有想法,”玛丽笑吟吟道,“肯定首先告诉你!”
只是玛丽现在……其实也没什么想法。
谋杀案可以参照现代案例,要写盗窃案的话就不太容易了。况且玛丽还考虑选择维多利亚时期的边缘人士群体,若是一个处理不好很麻烦。
身为一名未曾嫁人的乡绅之女,她连现实社会的真实面目都不能亲眼见过,更遑论接触到边缘群体呢?
对于玛丽来说,这个社会的阴暗面,就像是另外一个与她身处环境并不相通的世界。
不过,来到伦敦后,她已经拥有了一个连接两个世界的珍贵桥梁了。
——转天上午,这位“桥梁”,红发的爱尔兰姑娘,玛丽·摩斯坦小姐在女仆的带领下走进了加德纳夫妇的宅邸。
她还是那身打着补丁的衣物,漂亮的脸蛋藏在质朴的装扮之下。摩斯坦小姐细心地停留在厨房中,不肯再向前一步,以免自己鞋子上的泥土弄脏了宅邸中的地毯。
“玛丽小姐。”
可摩斯坦小姐的神情之中丝毫没有为自己的贫困而自卑的意思,反而是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喜气。
“汉普他撤回了对亨利·戴克指控,”她真诚地说道,“我们想邀请你参加庆祝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