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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苍穹笼罩着宽广雄浑的大地,草原上衰草连绵到天涯,无边无际,偶尔有一两棵树孤零零地立在远方,让广袤的大地更加苍凉、雄浑。北方的寒流袭来,不仅让人咬紧牙关,勒紧衣襟领口,也让齐腰深的牧草折伏倒地,远远看上去像是波浪一般向前涌去,泛着白光。动物已经踪迹难寻,除了衰草和死尸,别无它物,这让天地增添了几分更加悲壮的气氛。
天空飘起了散乱得似有似无的雪花,只有落在人的脸上,肌肤上传来点点清冷的感觉,人们才知道真地下雪了。这样似雪非雪的ri子已经持续好长时间了,这预示着草原上的冬天又要比南方早来几步。
“家乡应该还是深秋吧?”叶三郎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心中想道。
他甚至无法弄清楚今天是几月几ri,只记得ri落ri升,刀起刀落,不是追杀别人,就是被别人追杀,只记得牧草由绿转枯,只记得白昼越来越短。他忆起以前在这个时候,他应该整天在山林中流连忘返。秋天正是打猎的好季节,家乡秦州夕阳镇附近的山林中红黄的落叶缤纷,煞是好看,凋落的林木也让百兽无所遁形。野兽这个时候也正是最膘肥体壮的时候,为冬天集攒着肥膘,每天他都能满载而归,然后感叹大自然的慷慨与美好。秋天是收获的季节,农夫收割庄稼,谷物满仓。他们秦州明珠族的蕃人却收获无数的皮毛与兽肉,然后他们与外人交换自己的收获,换来自己急需地东西,就可以勉强熬过一个冬天。虽不富裕,但也知足了。
但若是让叶三郎重拾昔ri狩猎的生活,他无论如何是不愿意的,他早已不是那个明珠族的耶亥三郎了。
蒙古大草原的秋天太过短暂,风一天紧似一天,寒意也一天寒过一天,犹如一夜之间,百草竟折腰。齐齐地枯萎。叶三郎仍在狩猎。他又一次从腾汲思海而来,抢在更大的寒流到来之前,抵达不儿罕山下。他将人头视作自己的战利品,在割过数千只左耳作为战功的凭证之后。他放弃了这种毫无意义地行为,没有人能记得他和他地手下共杀过多少人。
这个秋天对于蒙古人来说却是一个灾难秋天。铁木真时的欢歌与集体狩猎时的盛景已经消逝不见了。旷野中到处都可以看到白花花的人骨。贺兰国王chn季时地劫掠让草原的伤口仍在流血,那本是草原从上一个冬季中苏醒过来,牛羊生长地季节。贺兰国王早就离开了,但是另一个魔王却活跃在蒙古草原地任何一个角落。
叶三郎就是那个魔王,他唯一的职责就是让草原继续流血,让草原牧民们放牧时也要提心吊胆,让河流飘浮的一只死羊成为牧民们的大敌。当冬天来临时,饥饿将成为草原牧民们唯一的敌人。但也是最可怕的敌人。
“叶校尉。天就要下雪了,蒙古人都龟缩在一起。我们还要继续下去?”参军刘一山问道。
他是冲着自己的主官叶三郎问的,这位蕃人出身地校尉天生就是一个好猎人,又比猎人冷酷无情,整个大草原就是他地狩猎场,忽东忽西忽南忽北让蒙古人防不胜防。当蒙古人聚集起大军来清剿时,叶三郎已经逃至数百里之外,当蒙古人停下来时,叶三郎忽然又出现,狠狠地咬上一口,永不知疲倦。那些散居在草原各个角落的牧民成了叶三郎无情杀戮地最佳猎物。
叶三郎躺在铺着厚厚茅草的地上,又高又密的草丛让风在这里变得小一些。他咬着一根草茎,笑着道:
“怎么,都累坏了吧?”
“的确如此。”刘一山承认道,“不过校尉大人若是决定全军继续留下来,诸位兄弟自不会皱一下眉头。咱们都算是生死之交了吧?岂能不听大人的号令?”
叶三郎坐起身来,看了看横七竖八躲在草丛中的手下,虽然他们都在闲聊着,闻听这边的动静,都齐刷刷地转过头来,侧耳倾听。他们的脸上被大漠的阳光晒得黝黑发红,饱受大漠烈ri与风霜的洗礼,叶三郎从他们坚毅的表情之下看到最柔软的东西在闪动着。
“我们在此已经近三个月了,从离开黑水城至今已经大半年了。连战马都换过了无数回,是到了回家的时候了!”叶三郎有些疲惫地叹道,“兄弟们都辛苦了,就是猛虎也有打盹歇息的时候。待我军回师,本校尉会为尔等请功。”
叶三郎想起了赵诚对他的承诺,封他为侯,冠军侯。每当想起这个未来的封号,叶三郎就不在乎是谁,更不在乎有多少素昧平生之人会倒在他的刀下。
“嗷……嗷……”八百将士情不自禁地欢呼着。他们自居庸关奉命北进袭扰草原时,却远不止这些人,有的人永远地留在这里,与草原同眠。此时此刻,他们想着回家。叶三郎在起初遇到一些挫折,并吃了一些轻敌的苦头之后,不幸战死的袍泽就越来越人,他将自己和他的手下都锤炼成草原上最难以对付的狼群。看到狼群也念家了,叶三郎也更加感到了疲惫。
“校尉大人,我军什么时候回师?”刘一山道,“好想再吃一顿热腾腾的白麦馒头!”
“呵呵,天越来越冷了,到了冰雪覆地时,足迹难掩,行军困难,蒙古人现在大多都聚拢在一起。我军的收获越来越难,不如就趁现在回师吧。”叶三郎笑着跳起来道,“不过,我们不能就这么回去,我们还需要给蒙古人点上一把火。”
军士将火把燃了起来,骑着战马奔出了老远,顺着风势将火把扔到了草地上。齐腰深的衰草是最容易燃着的东西,北风一阵紧似一阵地刮着。风助火势,火助风势。点点星星之火,眨眼间成了燎原之势,那千万条火舌竟相飞一般地向南呼啸延伸着,不曾驻足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