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没什么好怕的了。
拿了人质会增加逃生的可能性,可是这不是无上限的增加。
如果这个女人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物,那么算他倒霉,大家抱着一起死,好歹黄泉路上,还有一个人作伴。
赚了。
如果这个女人是个至关重要的人物,那就更不用怕了。
沈十三的刀快,他的刀也不慢。
大家可以试试,到底是对方先干掉他,还是他先杀了手里的这个女人。
毕竟谁的刀不是见过血的,没道理你距离我这么远,我动作还没你快。
是吧?
沈十三手里的刀本来都已经要丢出去了,却没想到,一个眨眼的功夫,这个女人就从墙角钻出来了。
她怎么在这里?!
他妈的!
沈十三千军万马操戈阵前都面不改色,更何况区区悍匪?
生死之间,最忌心浮气躁,将情绪浮于表面,让对方看出了你舍得什么,舍不的什么。
那样无异于把自己的软肋送到对方面前,对敌人说:“嘿,给你,这是我最在乎的东西,你拿着它,你说东我就不敢往西。”
沈十三看见钱飞挟持了江柔,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反而面不改色的往前走了一步,“行,你俩一起做个伴,免得叫你死得太孤独了。”
钱飞见他逼近,一颗心沉了下去。
看来,他的运气真的很不好。
这个女人,没什么卵用……
只是人在临死前,对最后一根浮木都不会轻易放手,尽管这根浮木也已经泡了很久的水,尽管最后的结果,很可能只是死后手里多了一根泡烂的木头。
可是没死的时候,就算手里只有一根烂木头,心里也会踏实一点。
沈十三前进一步,钱飞仍然忍不住条件反射的往后退了一步。
他把江柔架在自己身前做挡箭牌,一后退,一紧张,脚下是记得后退了,手上忘记了动作。
江柔白嫩的脖子上瞬间就划开一条浅浅的口子,见了血。
江柔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忍不住嘶了一声。
听见她的痛嘶,沈十三还没有反应,钱飞却先紧张得不得了——留着她兴许还有一丝丝的生路,万一她直接一刀就被抹了脖子,那自己真的死定了!
江柔的脖子细细长长的,看起来一只手掌就能掐断,钱飞觉得这个脖子可能经不起再来两刀,赶紧往前走了一步,手上的刀顺便也架远了一点。
沈十三停下步子,冷眼看着绑匪比他更关心人质的生死。
……这个绑匪一点都不专业,怪不得混不下去!
绑匪怕割着了江柔的气管,还专门够着脖子往她的伤口上看了一眼,见只是皮外伤,才放心下来。
江柔很害怕,她求助的看向沈十三。
那是她唯一的希望。
可是……她失望了。
沈十三的目光冰冷,神色漠然,看向她的目光,跟看劫匪的没什么区别。
这个昨天还睡在他身边的女人,在阻碍了他之后,仿佛变得一文不值,甚至还不如一个陌生人。
江柔眼睛里希翼的温度渐渐变凉,有止不住的悲凉。
钱飞把刀往江柔的脖子上拿捏了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会被她挣脱,又不会再伤了她,然后拿好架势,跟沈十三讲条件,“你放我走,我放了这个女人。”
沈十三的目光沉了沉,正想说话,被江柔抢答,“这位英雄!”
钱飞听她喊自己,想了想,决定先听她一言。
现在他们两人有共同的目标,那就是活下去。
区别不过在于他想从沈十三的手里活命,她想从自己的手里活命。
两者并不冲突。
自己怕死,这个女人也怕。
所以她也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是生路所在。
毕竟刀就在她脖子上,自己活不成,她也一样没命。
“你说。”钱飞把手里的刀再松了一点。
江柔浑身的血液都在颤抖,可她不敢抖。
她怕。
刀刃上的寒气仿佛玉雪昆仑山下的千年寒冰,冻得她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害怕。
害怕被杀死。
她必须冷静。
没有谁会在意她的生死,她只能靠自己!
他……不在意自己是否生,还是死……。
江柔尽量把声线镇定平稳一点,小心翼翼的避着刀刃,“这位英雄,我只是一个厨娘,你抓我没用的,他们没人在意我的死活,你杀了我,他们改天一样重新找一个厨娘,最多不过是饭菜的口味不一样,对他们半分影响都没有的,你大发慈悲,放了我好不好?”
就算她极力压抑着,可是心底的恐惧还是无孔不入的从她的话语中溢出来。
她的声音里有压抑到极致,却抑制不住本能的细微颤抖,最后一句话满含希翼,却又有已经知道结果的绝望。
如果他会大发慈悲,从一开始就不会将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大发慈悲。
说给谁听呢?
说给上苍听吧!
如果真的有神明,愿不再有来世。
人生八大喜,已经知道滋味,人生八大苦,她也尝够了。
生而为人,真的……太累了。
生不对,死不起……
钱飞本来还心怀一丝希望,一听见江柔的话,希望瞬间破碎成渣。
区区一个厨娘,他用来威胁谁?
人之将死……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血赚!
钱飞一咬牙,“既然如此,那便干脆和我一起去死吧!看你一个柔弱女人在土匪窝里作厨娘,想必也是被强迫的,不如死了解脱!”
江柔一听,吓得闭了眼睛尖叫。
钱飞手起刀举,只要轻轻在江柔脖子上一抹,再顺便给自己一刀,保管两人立马一起去见阎王。
江柔浑身软得没有半分力气,站都站不稳了。
“等等!”
钱飞正想同归于尽,却听冷冷一声喝。
这声音……他心里一喜,知道算是有救了,于是停了杀人的动作,重新把刀比在江柔的脖子上。
江柔已经控住不住的在心里预想了自己的一百种死法。
血是会直接从脖子里喷出来,瞬间毙命?
还是渐渐流干身上的每一滴血,看着自己一寸一寸断了呼吸?
哪一种,都好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