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称名为厄里飏的青年,在近十名侍卫的环伺之下被沓来召至帐中,而巫勒二王子在看到他的瞬间就产生了一个疑问。
“你……是南国人吧?”无论是相貌还是穿着,沓来都不可能认为对方是胡部人,但偏偏这又不是个南国名字——当然,也不算是传统胡人名字,更像是随口一说的假名。
青年扶了扶自己的发髻,似乎是不想在对方面前露了怯,然后道:“王子果真慧眼如炬……但您也要理解我的难处才是,毕竟我干的是出卖别人的买卖,没个代号岂不是很麻烦?我保留个自己的真名,也是留一条退路。”
沓来稍微那么一想,反而还无声地笑了笑,也不知道是认可了对方的说法,还是对厄里飏的理直气壮感到好奇,遂道:“你说的……好像也不无道理。”
“这就对了嘛……”厄里飏又道:“行事谨慎一些,总没有坏处。”
“但也未必能带来好处……”言及此,沓来忽然又面色一变,不再配合着对方的轻快:“我看你也是个聪明人,想必也应该能够理解我……你很可疑不是么?”
厄里飏听到对方言辞当中透露出来的警惕,倒也不以为意,继续道:“我知道……所以为了证明我的诚意,我可以回答这个问题。”
沓来也不客气,当即便道:“我听乌尔赤说,你是跟着他们一起来的?那为什么到了这边儿却又来投奔我?”
不得不说,这种举动的确十分可疑,非常像是对方派过来引自己上钩的诱饵——不过沓来也不惧,他自信有分辨的能力,就算真是倒钩,他也有教他们看看谁才是垂钓人。
不过,厄里飏的理由虽然陆离,但口气倒也颇为恳切。
根据厄里飏的自述,他本是个翻墙入室的飞贼,也偶尔做些剪径的生意,虽然年纪轻轻但已从业多年,常流窜于边疆各地作案。而大半年之前曾有三五同行彼此联络,想要联手干一票大的,由于贪念作祟,厄里飏便参与到了其中。
这一行最后攒了总共八人,约好事后平分财宝,目标正是铁寒郡的一家大钱庄。其中有一人牵头制定计划,两人把风放哨,两人溜门撬锁,两人搬箱卸货,最后一人则无固定任务,由于他身法最捷,故而叫他串联众人、见机行事——正是厄里飏。
常言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们这些人为了万千金银铤而走险,着实是被贪欲蒙了心眼,哪里想得到这钱庄之中守备森严,纪律严明,守卫在发觉到有贼人侵库之后,却是不着急喝止,而是悄然间便对他们形成了包围准备一网打尽——而这一趟下来损兵折将,非但财宝没捞到分毫,差点儿连命都搭进去。有两人登时横死当场,剩下人作鸟兽散也被捕住四个,只剩厄里飏与另外一个在外围把风的逃出生天。
然而好景不长,那钱庄报官之后便签发了通缉令,没过多久漏网之鱼又被逮住一个,只剩下厄里飏算是运气好些,而他也不敢再贸然出手,只得隐姓埋名躲藏起来靠着过去的积蓄苟活——直到听说有个贺难在招募往返于两国之间的镖队成员护商,厄里飏便想到这是个逃离的去处,依靠着自己略懂些拳脚和不错的体魄,算是成功被选入,得以随着贺难一起前往草原。
厄里飏虽是打着金盆洗手的主意,但也深知匿身于商队绝不是自己的归宿,他要的是鱼入大海、鸟上青天,再也不想过担惊受怕的日子了——哪怕是在陌生之地终老,也好过在盛国被通缉。
厄里飏的叙述的确略显冗长,但沓来还是坚持听完了,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包括厄里飏罗里吧嗦地讲述他在钱庄是怎么机智地躲过围追堵截。
谎言一定会有破绽,但至少在如此细致的描述当中,沓来还没有发现——他很警惕,但更相信证据,既然现在没有欺诈的证据,那他就愿意将谈话续个摊。
“所以,你是一个搭顺风车的人,而乘上了这架顺风车还不够,你还想反过来坑他们一把。”沓来笑了,就算是他也很少见过这么卑鄙、而且还卑鄙的心安理得之人。
“没办法,我也得活着,而且得活得很好才行。”厄里飏摊手,放松了自己的体态:“我已经了解过了一些草原上的事——在贺难那里我没有什么价值,但在您这儿咱们可以各取所需,他们的情报是我换取衣食无忧的生活最大的筹码。”
“那可未必。”沓来又道:“就算你不是我弟弟派过来的奸细,谁又能保证你不是来骗钱的呢?所以若想博取我的信任,你还是趁早先拿出些有意义的情报出来吧!”
为了让交易继续下去,沓来也给足了厄里飏暗示——他让侍卫去库房搬了一个比脸盆大些的箱子来放在自己脚下,其中盛放了不少银质器皿和玉石珠宝,虽然对沓来这些不算什么,但如果将这一箱货物兑换成钱,那足以让一个人富裕地过上十年。
虽然厄里飏心说这些少了点儿,但他也知道自己现在是得透露出些情报来,否则连这箱财物都带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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