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已至,冬令不远,大地渐次沉寂。
自从岑思卿闻知卫凌峰情况后,因打击过重,再次陷入了高烧不止的煎熬中。但只要意识稍稍清醒一些的时候,他仍挣扎着试图起身,却最终还是被现实所击垮,只得倒在床榻上,黯然自伤。
岑思卿面容苍白,额头细细渗出汗珠,体温却一直攀升,热度令人不寒而栗。他的眼神失去了往日的明亮,变得黯淡而无神,仿佛迷失在某种无法言说的苦涩之中。他躺在床上,呼吸急促而无力,周围的空气仿佛变得无比沉重,压迫着他的胸膛,让他感到窒息。
萧楚曦守在岑思卿的床畔,听到他用沙哑无力的声音时而低语、时而呻吟,心中悲凉。她意识到自己先前说的话虽是事实,却显得过于残忍。
终于这一日,萧楚曦伸手擦去岑思卿额头上的汗水时,岑思卿突然醒来,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她以为岑思卿又要再度挣脱逃离,没想到,岑思卿却缓缓坐起身,用虚弱的声音哀求她道:“你能告诉我,卫凌峰为何要去紫宸殿自首吗?”
萧楚曦凝视着岑思卿的双眼,她在岑思卿无助的眼神中,她读出了深深的渴望和无助。她踌躇地问道:“殿下,真的想知道吗?”
岑思卿点了点头。
萧楚曦看着岑思卿坚定的眼神,缓缓道出了卫凌峰去紫宸殿前,与她最后的那次见面。
几日前,宫中谣言四起,萧楚曦独自在和鸣殿内忧心忡忡。她并不担心那些闲言碎语,而是心系有人暗中对岑思卿行刺之事。
此事让萧楚曦明白,即便皇帝没有治罪岑思卿的意图,岑思卿也难以平安无事。每留岑思卿在高墙之中多一日,他便离死亡更近一步。于是,萧楚曦决定事不宜迟,前往紫宸殿向皇帝说明情况。她希望皇帝可以看在萧家的情面上网开一面,尽快释放岑思卿。
然而,就在萧楚曦下定决心时,推开门,却见到门外等候的卫凌峰。她知道卫凌峰同样在为岑思卿担心,但此时她无暇向卫凌峰解释。
卫凌峰也猜测到萧楚曦要去紫宸殿,他执意要与萧楚曦单独相谈。萧楚曦只得应允,将卫凌峰请入和鸣殿内。
“说吧,到底是何事?”萧楚曦直截了当地问道。
没想到,卫凌峰还未开口,便突然跪地,恭敬地对萧楚曦行了一礼:“卑职有一事相求,还望晏王妃能够答应。”
萧楚曦虽然不知卫凌峰所求何事,但见他如此郑重,心中便知事关重大。
“究竟是何事?”萧楚曦询问道。
卫凌峰仍然跪地,答道:“卑职恳请晏王妃,待晏王殿下回来后,好生照顾殿下。”
听到卫凌峰这句话,萧楚曦有些不解。但还未等萧楚曦开口追问,卫凌峰继续独自说道:“殿下他,总是嘴硬心软。很多时候看似坚决,但私下里,又会因一时的决定而感到内疚。表面上,殿下有勇有谋,果敢坚毅,但其实他内心是一个十分善良的人。可以说,晏王殿下是卑职生平遇见过的最善良的人之一。”说着,他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你为何告诉我这些?”萧楚曦听得仔细,却仍感到疑惑。
卫凌峰深吸一口气,他抬头看向萧楚曦,语气坚定的说道:“靖王殿下是卑职亲手推下云岚阁的。”
萧楚曦听了卫凌峰的自白,一时间有些错愕。她凝视着卫凌峰,一脸不可置信地问道:“是你把他推下云岚阁的?为什么?”
“其中缘由”卫凌峰缓缓垂首,答道:“卑职不便细说,也没有时间再仔细禀明了。”说罢,他站起身来,再次向萧楚曦行礼,道:“今日,卑职便会去紫宸殿自首。”
“绝对不可!”萧楚曦严声阻拦道:“你若是如此,殿下回来,我要如何向他交代。他必然不会同意的。”
卫凌峰知道,萧楚曦看穿了自己的谎言。但眼下,皇帝需要一个罪人,都察院需要一个罪人,整个朝堂都在等一个罪人,这件事才能彻底尘埃落定,岑思卿也才能清清白白地重新回到荣和宫。
萧楚曦清楚卫凌峰的心思,但她却不能让卫凌峰去这么做。
“还是我去一趟紫宸殿,向皇帝说明情况。”萧楚曦说道:“再怎么说,圣上也会给我们萧家几分薄面的。”
“晏王妃。”
这一次,轮到卫凌峰阻止道:“卑职决不能让您拿自己和萧家去冒险。”
萧楚曦对卫凌峰摇了摇头,轻声向他透露了自己的打算。她原以为,一旦卫凌峰知晓此事,必然会支持她的决定。未料到,卫凌峰听后欣慰地看着萧楚曦,语气更加决绝地说道:“卑职的这条命,本就是殿下以自己的命换回来的。如今,只不过是将自己欠的,偿还掉罢了。”